從書法體的大量應用過渡到印刷體的普遍使用,與印刷技術的不斷進步和改進是分不開的。在隋末唐初發明的雕版印刷術是中國最早出現的印刷形式,但是在整塊木板刻制不僅費時費工費料,而且不易更改錯字等缺點,在宋明了活字印刷術,改變呆板單一的印刷形式為每一個獨立印刷的單字進行排版,并可以再次利用,更加方便省力。雕版和活字印刷開創了漢字表現的新形式,使印刷體開始走入大眾的生活。
1、期刊宋體字的應用
印刷體最初是以書法楷書為基礎,但由于書法筆劃的走勢頓挫對于雕刻技術不好把握,刻者無法準確捕捉到曲線流轉的微妙變化,因此這樣的高難度給追求高效率的印刷技術造成了阻礙。明代成型了印刷“宋體字”,它的筆劃轉向直線化,并且橫平豎直、橫細豎粗、尾部帶有三角狀,清新秀雅,有一定的裝飾性效果,這很好地解決了以書法體雕刻的高難度的技術問題。“早期的印刷品都是要被當作制作寫本的標準本,所以必須使用正確的書體,一般都使用楷書精心書寫。但是,印刷品的制作一旦達到批量生產,就不可能像原來那樣一筆一畫地精心刻寫了。甚至可以說,若過于拘泥原版,文字就會顯得十分呆板。而稍微單純一些,并留下刀刻的痕跡,反而更顯得遒勁有力,也更美觀。這種書體被稱為‘宋體字’”。宋體字的誕生,相較于傳統書法體更加統一化和標準化,標志著漢字字體的規格化和抽象化。宋體字的廣泛應用,標志著傳統書法字形開始向新的字形過渡,為漢字設計的發展奠定了基礎,對最初的字體設計思維的產生起到了推動的作用。
歐洲更加先進的印刷技術從19世紀初鉛活字的制造到19世紀中期機械化印刷技術的推廣,最初都由英國的傳教士傳入到我國。通過印刷圣經的方式推廣了新的印刷技術,新型印刷出版工業開始在國內小范圍應用并在二十世紀初期發展壯大,直到1897年上海的商務印書館的成立才把近代中國的印刷字體設計推上一個新臺階,還有1911年創辦的中華書局,大大刺激了中國的印刷出版行業和字體設計的進步和創新。
近代美術期刊封面以印刷字體為刊名的集中在民國三十年代前后,主要是宋體字和黑體字。如,一九二九年九月二十日創刊的《藝苑》,上海藝苑研究所藝苑雜志社編輯,上海藝苑研究所出版兼發行。一九三一年八月十日出版了第二期后停刊。這兩期都刊登了一些美展會上的精選繪畫作品,不同于書法字題簽的美術理論類期刊封面,以印刷宋體字作為封面字體并配圖,篩選其中的繪畫作品作為封面插畫,整體居中對稱排版,刊名橫排于封面的中間靠下位置,宋體字筆劃有粗細變化的對比,并且經過稍微的縱向壓縮后更顯端莊典雅,清新雋永的氣質所表現的靜美,與上面的花卉繪畫作品相協調,營造了一個溫馨的視覺表象,表現出期刊藝術性較高的審美效果。
一九三六年九月五日創刊的《漫畫世界》,創刊號封面上的“漫畫世界”四個大字采用加粗宋體,字體面積占到近整版的五分之一,氣勢磅礴的置于封面最頂端,有一種氛圍很凝重的感覺。與惡魔野獸漫畫相呼應,體現在抗戰的背景下我們想要掙脫枷鎖,抵抗武裝侵略的抗日思想。通過封面的標題字體和插圖來直接吸引讀者眼球,并最終通過刊內的一幅幅漫畫這樣特殊的“文化武器”來達到宣傳此期刊的刊物宗旨的目的。該刊封面字體以從左向右的現代閱讀順序橫向排列在封面,這在20世紀30年代的期刊中并不多見。
2、期刊黑體字的應用
中國黑體字的起源在國內學術界有不同的聲音,一部分人認為主要是受西方較早出現的無襯線體英文的影響,還有人說主要是受到日本的黑體字在中國的傳播。中國的文字發展過程歷史悠久,除了受到外來文化因素的影響難道就沒有本國的字體元素的介入嗎?筆者帶著這種疑問翻閱和查詢相關歷史文獻,得到如下的收獲?!白w字的字體結構簡潔、比例優雅,筆畫粗細一致、清晰易讀,與西方的無飾線體(即黑體)最為相似,正好具備近代廣告字體的審美特點??梢?,篆體字是中國黑體字的最早雛形”。還有學者認為早期的黑體字末端帶有“角勾”狀,是在自身風格的基礎上對宋體字的特點有所借鑒。正如啟功先生所言:“一種字體不會是一個朝代突然能創造的,……它們必然有前代的基礎,至多是有所加工整理罷了”。黑體字是因為它的筆劃橫豎均勻都比較粗壯而得名,方頭方尾,連點、撇、捺、勾都是方頭的,簡潔醒目,做到標準化也相對容易些,有很好的推廣宣傳的便利條件,并且易記憶和識別??傊趪鴥韧獾奈幕鲎仓?,中國黑字體的產生與近現代出版印刷行業的發展離不開,也代表了字體設計現代化的進一步發展。
1936年4月創刊的《生活漫畫》第一期,封面上以加粗黑體作為刊名,以反白的形式豎排于封面最左側,字體與背景的黑白對比形成強烈的視覺效果,突出粗黑體標題的厚重醒目,筆形方頭方尾,筆劃粗壯有力,整體方正簡潔,與右側占版面大部分的插圖相搭配,共同表現此漫畫期刊的主題:在抗日戰爭鮮明的時代背景下,堅決與惡勢力做斗爭。并且該期刊也反映一些國內國外的重大事件。生活漫畫除了發表漫畫外,還發表新興木刻運動中知名木刻家的作品,收入美術理論文章數篇。中國近代的新型印刷出版工業逐漸成為一種革命的新力量,隨著技術的不斷進步,二十世紀中葉中國機械化印刷時代的開啟,統一規范化的印刷字體大量應用,正如之前分析的字體筆劃細節的裝飾性很強的古典秀美的宋體字和具有現代氣息的渾厚有力的黑體字的應用,提高了印刷出版的效率,增加了期刊雜志的發行量,尤其是在特殊的抗日背景下,為大范圍迅速調動廣大人民的愛國浪潮和人們能夠及時掌握國內外重大新聞動態做出了很大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