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3-11-17 09:5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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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詞]科學革命;哲學思維;常規科學;科學危機;范式轉換
在近代自然科學從哲學中分離出來之前,一切學問或學術可以說都在哲學這一母體內孕育和成長。那么,當自然科學以及其他學科逐步從哲學這一母體分娩并走上自身發展道路之后,包括自然科學在內的各門科學,能脫離哲學及其思維方式而獨立發展嗎?或者說各門科學與哲學之間那個連接胎兒和母體的“臍帶”真的能被剪斷或真的被剪斷了嗎?這是一個過去和當代任何一門學科或科學的形成和發展都必須面對并要加以認清的問題,否則任何一門學科或科學的形成和發展都難以實現。本文力求從自然科學發展中的科學革命及其思維過程角度來探索這個問題。
一、科學革命及其實質
所謂“科學革命”,是指“一種整體性的革命,這既可以針對整個科學而言,也可以針對某一學科而言。至于某一學科內部某個理論體系中的個別科學觀念的變化,我們一般不稱其為科學革命,而把它視為科學觀念的局部變革(也有人稱之為‘局部革命’或‘小型革命’)。這種變革雖然也是科學觀念的部分質變,但并未引起整個科學觀念的根本質變和整體質變”。這里所說的“科學革命”,“其最極端、最易于識別的形式可以用哥白尼主義、達爾文主義和愛因斯坦主義的出現作為例證——在這種事件中,一個科學共同體放棄一種長期看待世界、探索科學的方式,轉而支持另一種往往不相容的探索這個科學的進路”。例如,拉瓦錫的氧化說取代燃素說所帶來的化學革命,物理學中牛頓革命和愛因斯坦革命及其所帶來的相應的整個科學革命,等等。
最早明確提及科學革命的思想家也許是彭加勒。在1905年,他就敏銳地洞察到物理學危機和革命的征兆,并對它進行了系統的分析和論證。李醒民把彭加勒關于科學革命的基本觀點概括為:(1)由于新實驗與舊理論的尖銳沖突,物理學已處于危機之中;(2)危機能加速物理學的根本變革,是物理學進入新階段的前兆;(3)要擺脫危機,就要在新實驗事實的基礎上重新改造物理學。由此,可以得出結論:(1)科學革命是新的科學理論代替舊的科學理論,并且新理論與舊理論有根本的不同,是理論的根本變革,即科學理論發生根本的質變和飛躍;(2)科學革命前有一個危機時期,它是新實驗與舊理論的尖銳沖突,即舊理論處于危機之中。
繼承并發揮了彭加勒科學革命思想中科學理論質變和飛躍思想的科學革命論者是波普爾。他把科學看做人類心靈的探險事業,認為科學的本質就在于永無止境的探索。他把問題作為整個科學探索的起點,運用“證偽”或“否證”概念,把科學看做四階段的發展:P,(問題1)TT(試探性理論)E(消除錯誤)P2(問題2)??茖W探索和發展就是這樣一個周而復始、永無止境的過程。
然而,庫恩不滿意波普爾把理論看做科學變革實體的思想,認為波普爾“過分集中注意了科學理論的革命性變革”,“只是盯住科學發展中的非常規事件或革命事件”,“把科學事業中非經常性的革命部分的特點賦予了整個科學事業”;應該更強調常規科學的作用,因為“正是常規科學而不是非常規科學,最能把科學同其他活動區別開來”。當然,庫恩也繼承和發揮了彭加勒的科學革命前有一個危機時期即舊理論處于危機之中的思想。在這一點上,彭加勒、波普爾和庫恩是一致的,“都強調新理論拋棄并取代了與之不相容的舊理論的革命過程”。
可以說,庫恩的科學革命思想是對彭加勒科學革命思想的具體展開和深化。他對科學的發展提出了更為動態、細致的描述模式:前科學一常規科學一危機一科學革命一新的常規科學一十……在庫恩的描述模式中,常規科學就是有確定的范式并在范式指導下的有固定套路和方法的解題活動;危機是出現反?!蟹妒较虏荒芙鉀Q的實驗和現象,是隨著反常的增多而產生的對原有范式的懷疑和動搖;革命是新理論的產生并取代舊理論而成為新的范式;因而革命是范式的轉變——新范式取代舊范式。其中,常規科學中出現的反常以及所引發的危機是科學革命不可或缺的前奏。
庫恩對科學革命與常規科學、反常、危機之間的辨證發展關系進行了詳細的闡述。在庫恩看來,在常規科學時期,“科學家不是革新者,而是解決疑難的人,他所集中注意的疑難,恰恰是他相信在現有科學傳統范圍中既能表述、也能解決的”。“然而——問題就在這里——受這種傳統束縛的研究工作,最終的結果還是一定會改變這個傳統。幾次三番地連續致力于闡述公認的現行傳統,最終還是會在基本理論中、在問題領域以及在科學標準中出現一種變換,即我以前所說的科學革命?!笨墒?,常規科學研究為什么“更能產生打破傳統的新事物”?“這是因為,任何其他類型的工作都不能這么容易通過注意力的長期集中而找到困難的所在和危機的原因,而基礎科學最根本的進展正是依賴于對這種困難和危機的認識上”。庫恩認識到,當“理論碰到了麻煩……科學家需要徹底依附于一種傳統,但要取得完全成功又必須與之決裂。部分是由于科學家常規研究的問題性質,要求這樣的依附。我們已看到,這通常都是一些深奧的疑難,疑難的挑戰性并不在于解答所揭示的內容,而在于為提出任何解答都有待克服的技巧上的困難。人們只有確信的確存在一種可以由創造能力揭示的解,才能研究這些問題,也只有現有的理論才有可能保證這種信心。只有理論給大多數常規研究題目以意義。懷疑理論,往往也就是懷疑構成常規研究的復雜的專門疑難是否真有一個解”。因而,在庫恩看來,常規科學研究的目的“在于完善現有范式,而非發明新范式。只有當這種完善工作失敗后,科學家才會遭遇第三類現象,即公認的反?,F象,其特征是無法被現有范式同化。只有這類現象才會促成新理論的發明”。而且“反常只在范式提供的背景下顯示出來。范式越精確,涵蓋面越廣,那么它作為對反常的一個指示器就越靈敏……范式不會太輕易地被拋棄,科學家將不會輕易地被反常煩擾,因而導致范式改變的反常必須對現存知識體系的核心提出挑戰……常規科學具有強烈的傳統性質,也標志著這種傳統的追求為常規開展自身的變化徹底地鋪設了道路”。
從常規科學到科學危機再到科學革命,其間有不可分離的張力和辨證推進的發展過程,可以說,沒有常規科學研究的推進就不可能有科學危機,而沒有科學危機也就不可能有科學革命的發生。因此,“富有成果的科學家也必須是個傳統主義者,他很樂于用已有規則玩復雜的游戲,以便成為一個發現用來玩游戲的新規則和新棋子的成功的革新家”。庫恩還用發散和收斂之間的相互補充及其張力來形象地描述常規科學與科學革命之間的關系。他說:“科學發現和發明本質上通常都是革命的。因此,它們確實要求思想靈活、思想開放,這是發散式思想家的特點……如果不是大量科學家具有高度思想靈活和思想開放的特性,就不會有科學革命,也很少有科學進步?!比欢?,“常規研究,甚至是最好的常規研究,也是一種高度收斂的活動,它的基礎牢固地建立在從科學教育中獲得的一致意見上,這種一致意見又在以后專業研究的生活中得到加強??梢钥隙?,在典型情況下,這種收斂式的或者說受一致意見制約的研究工作終將導致革命……收斂式研究的持久時期正是革命轉換所必不可少的準備?!睆膸於鞯拿枋隹梢钥闯觯諗渴降某R幙茖W研究是革命發生的不可或缺的準備,沒有持久的常規科學研究,也就不可能發現和應對反常和危機,也就不可能有科學革命和科學的進步?!翱茖W研究只有牢固地扎根于當代科學傳統之中,才能打破舊傳統,建立新傳統。這就是為什么我要談到一種隱含在科學研究之中的‘必要的張力’。”
顯然,庫恩的核心問題是科學革命,但他著墨的重點卻在常規科學上,強調常規科學研究的持久和堅定所導致的物極必反的效力——舊范式的突破而導致科學革命。因此,在庫恩的思想中,不論是常規科學、反常、危機還是科學革命,都是圍繞范式而展開的。常規科學是范式不變并在范式指導下的解題活動;危機是范式的動搖;科學革命是范式的轉換。
總之,科學革命是新理論取代舊理論,是新范式取代舊范式的范式轉換,這是一個從常規科學到出現反常再到危機并最終實現科學革命的持續發展的過程。
二、哲學思維貫穿科學革命始終
上述分析表明:從形式上看,科學革命是有與舊理論根本不同的新理論的產生,是有不同于舊范式的新范式的產生和確立。那么,新理論與舊理論的根本不同到底在什么地方呢?它是怎樣產生的呢?
對此,李醒民在總結諸多科學哲學家關于科學理論的要素和結構的論述基礎上,認為“成熟的或高級的科學理論是由科學公理(基本概念和基本假設)、導出命題或科學定律、科學事實(感覺經驗和觀察資料的科學陳述)三大要素組成的嚴密的邏輯演繹體系?!逼渲校茖W公理是科學理論的邏輯前提或概念框架,是科學理論大廈的建筑基礎,離開它們,科學理論就失去賴以立足的基礎和進一步展開的依據,就根本無從建立起來。也就是說,科學理論的更新是基本概念和基本假說的更新,是創建出比原有科學理論的基本概念和基本假說更適合于自然對象、具有更大解釋力的新的基本概念和基本假說的過程。因此,要進行科學革命,必然要有新的基本概念和基本假說的創立,這是前提,也是最為關鍵之點。也可以說,建立在新的基本概念和基本假說基礎上而形成的新理論及其被科學共同體所接受,就實現了科學革命。在李醒民看來,科學的概念基礎和基本假設是科學理論賴以立足的本體論和邏輯基礎?!霸诳茖W理論的更迭中,特別是在科學史上為數不多的科學革命中,摧毀的正是這個基礎,而不是別的”;“在科學革命中,科學家用新的基本概念和基本假設取代了舊的科學公理,比如用牛頓力學的公理基礎取代亞里士多德的概念框架和分類范疇,用相對論的基本概念和基本假設取代牛頓力學的公理基礎,這就是所謂的范式轉換”。對此,愛因斯坦也認為,在面臨科學革命時,“整個物理學的基礎可能需要從根本上加以改造”;“我們關于物理實在的觀念絕不會是最終的。為了以邏輯上最完善的方式來正確地處理所知覺到的事實,我們必須經常準備改變物理學的公理基礎”。
那么,什么樣的科學家才能擔當此任(改變科學理論的公理基礎)呢?答案是:只有那些有意識地對科學所遇到的疑難問題進行哲學思維、在哲學思維的層面上工作的少數科學家。事實上,具體的科學理論都有特定的哲學世界觀為其基礎,要建立新的科學理論就必須找到新的哲學世界觀作為其基礎;而新的哲學世界觀的形成,必須在比科學理論層次更高的、哲學世界觀的層面上來思考問題,它不再是科學層面上的問題,而是更高、更抽象的哲學思維層面上的問題了。
在哲學思維層面上,范式不僅包括科學理論的公設,而且也包括關于這些公設必須適合的世界的預設,關于它們應該如何適合那個世界的預設,關于試圖使它們適合的恰當步驟和判斷何時是成功的或不成功的標準的預設,這些都與哲學世界觀層面上的基本概念和基本假說相聯系。這依賴于人的整體論(wholism),“整體論導致與傳統觀點的巨大差異。所謂的整體論,我意指下述觀點:組成部分融入這樣的統一體,以至于即使部分本身的性質也受到那個統一體的影響。整體的性質在某種意義上是部分本身的性質的決定因素。庫恩的整體論奠基于整體論的感知理論和整體論的(或融貫論的)意義理論?!睂Υ?,馬根瑙(H,Margenau)進行了具體的闡述:在頂端一級,我們遇到所謂的原始經驗(protocol experience),即感覺材料、觀察,它們無凝聚力,本身沒有秩序,需要用在原始領域沒有直接給出的輔助概念(supplementary con—cepts)來“說明”或理論化;說明包含著概念化的程序,處于原始經驗之下的一級結構;在底部,每一門科學都顯示出十分普遍的命題,它們被稱為公理或公設;無論給定的科學在給定時刻的公理是什么,它們都通過演繹的形式分析導出高一級的即較少的普遍的命題,通常稱它們為定律或定理;由定律或定理還可以推出比較特殊的推論;這些推論借助對應規則與經驗資料聯系,以決定其去留。
關于此,庫恩有經典的闡述:“在公認的危機時期,科學家常常轉向哲學分析,以作為解開他們領域中的謎的工具??茖W家通常并不需要當哲學家,也不想當哲學家。的確,常規科學通常與創造性的哲學保持一段距離,而且這可能有充分的理由。在常規研究工作中能夠利用范式作為模型進行時,就無須使規則和假定弄得很清楚明白……由哲學分析所找出的整套規則,甚至也并不非要不可。但這不是說,尋找假定(甚至是不存在的假定)不可能是削弱心理上的傳統束縛、并為新傳統提供基礎的一條有效途徑。17世紀牛頓物理學的突現,20世紀相對論和量子力學的突現,并不是偶然事件,而是兩者都以相同時代研究傳統的基本哲學分析為先導和相伴隨的。在這兩個時期,所謂的思想實驗在研究的進步中起到如此重要的批判作用,也不是偶然的?!痹诖?,庫恩表達了這樣幾層意思:(1)在常規科學時期,科學與哲學保持距離,科學家不做哲學家的事,也不想當哲學家;(2)在危機時期,科學家常常轉向哲學分析,并且這種哲學分析是擺脫舊傳統建立新傳統的有效工具和途徑;(3)牛頓物理學、相對論和量子力學等的科學革命,都說明了這一點。
當然,這種哲學層面上對問題的分析,也必須結合原有科學理論背后的哲學世界觀問題來進行,即挖掘并揭示原有科學理論與其背后的哲學世界觀的深層關系。這一點,庫恩也進行了闡述,認為“在成熟科學中,新理論以及越來越新奇的發現不能從頭誕生。相反,它們是從舊理論中涌現的,是關于世界應包含什么現象和不應包含什么現象的舊信念的母體中涌現的。通常這種新奇事物太過于奧妙莫測,引不起未受很多科學訓練的人的注意。即使受過相當的訓練……更為可能的是,即使敢于闖進這些領域的科學家,僅僅依賴于他接受新現象的能力以及對新的組織模式的靈活性,也將一事無成。倒不如說他會使他的學科退回到意見尚未一致或自然狀態的歷史階段?!?/p>
通過上面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科學革命實際上是形成科學理論基本概念、基本假說、評價標準、思維方式的變化,是哲學世界觀的改變。因此,科學革命是一場科學觀念和思維方法的徹底重建。當然,科學革命并沒有拋棄已有的經驗材料和經驗知識,只是改變理解原有材料和知識的方式和規則:“科學革命打碎的只是科學理論的舊框架,摧毀的只是科學的舊基礎?!?/p>
因此,從本質上看,如何實現科學革命——基本假設的革命即世界觀和方法論的變革,這是一個哲學問題,只是在自然科學中它是由科學家來表述、刻畫和解決的。純粹的哲學家很難解決這些專業內的科學問題。但是,專業的科學家如果還在原有范式指導下工作而不進行哲學創新思維,也是不能實現科學中的革命的(這并不是說,在科學危機時期,科學家要接受哲學家的指導而從事科學研究;而是說,如果科學家在該學科中不進行本體論和方法論的思考和創新,從而打破原有范式的本體論和方法論禁錮,是不可能實現科學理論創新即科學革命的)。所以,在科學革命中,科學家就是在做哲學的工作??茖W家和哲學家都提出某種本體論和方法論,但哲學家要對這種本體論和方法論進行展開和論證,而科學家的工作是把新的本體論和方法論即科學基本概念和基本假說具體化為新學科的理論并用實驗加以檢驗。這恰如查爾默斯所說,“對基本原則進行持續的批判,最恰當地說,是哲學而非科學所具有的特征”。而對基本原則進行持續的批判,只能是少數的具有哲學思維能力的科學家所進行的工作??茖W家“經常不能”完成新舊范式的轉變,而且,即使那些有哲學思維能力的科學家,如果科學不處于危機中,他們也不能進行或完成科學革命。因而,“替論的發明恰恰是科學家們很少做的,除非在其科學發展的前范式階段和在其后演變期間非常特殊的場合”。在一個學科內,如果像波普爾“猜想和反駁”的方法所表征的那樣,不斷地對基本原則提出質疑,那么該學科就不可能取得重大進步。這是因為那些原則沒有足夠長的不受到挑戰的時間使專門的工作得以完成。雖然愛因斯坦憑借他所具有的創造性和勇氣對物理學的一些基本原則進行了挑戰并取得了重大進展,但是我們不應忽視這一事實:正是經過在牛頓范式框架內200年的逐一的具體工作,以及在電磁學理論內100年的工作,才揭示出愛因斯坦將會認識到并且用他的相對論來解決的問題。
因而,“在科學革命中,科學家用新的基本概念和基本假設取代舊的科學公理”。在波普爾看來,科學革命就是一個科學理論被另一個科學理論所取代,就是一組主張被另一組不同的主張代替;同樣,庫恩也認為,一場科學革命不僅涉及一般定律的變化,也涉及看待世界的方式的變化,還涉及在那些評價理論時所要持有的標準的變化。
總之,科學革命是一個量變到質變的過程,革命包含在危機及解決危機的艱難的探索過程之中,沒有對危機和解決危機的探索,就沒有科學革命。這一過程,必須打破原有常規科學時期的科學觀念,并創立新的科學觀念,即新的基本概念和基本假說并建立新的理論范式,才能最終實現。而“獲得新范式、做出這些基本發明的人,幾乎總是非常年輕的人,或者新進入一個其范式將由它們所改變的領域的人,也許對此不需要再做更明確的說明,因為很明顯,他們很少在以前的實踐中受常規科學傳統規則的束縛,他們特別有可能看出,那些規則已經不再適用了,并且去設計出另一套規則代替它們?!?/p>
即使在有不同理論競爭對手的威脅時,科學家的哲學思考也是必要的。由于常規科學時期科學家接受訓練的方式以及他們若想有效地工作就必須接受的訓練的方式,他們對他們在其中工作的范式的確切性質,將是一無所知的,也無法加以闡述;但當一個范式受到某個競爭對手的威脅時,他們就必須努力清楚地說明一個范式中所包含的普遍定律以及形而上學原則和方法論原則,以便保護它們免遭有威脅的新范式中的那些替代者的傷害。庫恩總結說,“科學家面臨反常或危機,都要對現在范式采取一種不同的態度,而且他們所做研究的性質也將相應地發生變化。相互競爭的方案的增加,做任何嘗試的意愿,明確不滿的表示,對哲學的求助,對基礎的爭論,所有這一切都是從常規研究轉向非常規研究的征兆”。當人們認為反常正在給某個范式提出嚴重問題時,一個“明顯的無專業安全感”的時期便來臨了。此時,常規科學家開始進行哲學和形而上學的爭論,并且試圖依據哲學論據為他們的創新辯護。
三、哲學與科學的關系
事實上,科學革命不但沒有改變科學與哲學之間原有的生成關系,從某種程度上看反而在這個過程中強化了這種生成關系。從這方面看,具體科學不但是從哲學這一母體中生發出來的,而且在它獨立后的每一次的科學革命中,都要回到哲學思維的層面才能得以完成??梢哉f,具體科學的每一次重大發展(科學革命)都是借助于哲學思維(哲學世界觀的改變而形成新的基本概念和基本假說)來完成的。
其實,理論思維,就是確立基本概念和基本假說,然后形成判斷、推理的過程;沒有這種從概念到判斷、再到推理的過程,就沒有理論及其理論思維??茖W理論的發展就是基本概念的邏輯展開,就是圍繞基本概念和基本假說的建構而進行的。從這個意義上說,科學理論的關鍵和核心就是確立并描述各種范疇如何圍繞基本概念而展開并得出結論的。可以說,由基本概念構成的理論的邏輯基礎決定著這個理論的本質以及它在認識對象上可能達到的程度。概念是科學理論大廈的基石,基本概念及其關系構成了科學理論的邏輯基礎。而哲學思維是科學革命的酵母,無論是在科學的創立之時還是在科學危機以及科學革命時期,哲學思維都起到關鍵性的作用。按照馬克思從“抽象到具體”的上升方法,科學理論的邏輯展開必須不斷地與現實對象接觸;從理論的抽象的一般到它的任何一個具體形態,都必須有中間環節作為對應原理,即科學理論的結構形式是由抽象一般、經驗具體和中間環節構成的演繹的邏輯體系。
于是,科學和哲學的關系,可以具體地表述為:一切科學的最基礎部分、也是最深處,都是哲學問題,都必須進行哲學思考。有人把哲學看做概念思維,是很準確的。哲學就是形成對認識對象的基本概念和基本假說,而推理、演算和驗證就成了具體科學的事了。因而,在哲學和科學之間永遠保有切不斷的“臍帶”,科學借助這一“臍帶”從哲學母體中不斷獲得新生的根基和養分;哲學通過這一“臍帶”,從各門豐富發展的科學理論中不斷獲得重生的形式。按庫恩的說法就是:“恰恰是拋棄批判性對話才是轉變到科學的標志。一個領域一旦轉變成為科學,只有在基礎搖曳的危機時刻才會出現這種批判性對話。只有對相互競爭的理論必須進行選擇時,科學家的行動才像是哲學家?!?/p>
更一般地說,哲學是回答為什么(why)的問題,而科學是回答怎么樣(how)的問題。前者是講道理、講原理的學問,后者是講機制、講理論的學問;機制、理論來自于道理和原理,沒有道理和原理就沒有機制和理論。就像地基和大樓的關系一樣,有什么的地基才能建起什么樣的大樓,大樓是由地基決定的;但從思考建什么樣大樓的角度看,也可以說,要想建造什么樣的大樓,就要思考打造什么樣的地基的問題。一個是大樓與地基的原理關系問題,一個是如何造大樓的機制問題。一般情況下,我們并不一定要認識為什么的問題,才能回答怎么樣的問題;但解決了怎么樣的問題,一定包含著對其中為什么問題的正確的原則性理解,即隱含了對為什么問題的原理的理解,雖然我們并不一定知道其中的具體的原理是什么。在科學革命中,科學家從怎么樣的問題回到為什么的問題,即從建什么樣的大樓回到要建什么樣的地基的問題;而在常規科學中,科學家面對的是在一定的地基上如何具體建造大樓的問題。在這個意義上,一般地說,哲學家做的是打地基的工作,而科學家做的是在一定的地基上如何建大樓的工作;但在不得不推倒舊大樓而建造更高的新大樓時,問題首先還得回到建造合適的地基問題上,雖然這時的工作還得由科學家來做,但科學家必須在哲學家工作的意義上展開工作,否則他將一事無成。并且這樣的工作,也只能由少數的、有哲學家頭腦的科學家來完成。
1歷史上科學與哲學的關系
歷史上科學與哲學的關系經歷了以下階段:
(1)古代時期,科學內含在哲學之中。古希臘哲學是第一科學,當哲學家得出自然界的最初認識時,哲學與科學是一同發生、互相摻和在一起的,它具有哲學思辨性和科學實踐性的雙重特征。面對自然現象,古代哲學家先有經驗判斷與實際觀察,同時,他們又不滿足于對事物表面的認識,力圖通過理智的或理性的洞察力去認識它們的理由、原因或根據,認識它們必然如此的情況。正如英國科學史家丹皮爾[14]所言:“希臘科學家通過理智的或理性的洞察力尋求定義,他們相信那些描寫普遍形式或結構的定義,而且他們并不把這種結構看作是一定現象變化不已的實際情況。”因此,古代所形成的關于自然的知識幾乎完全融于哲學之中,其既有經驗科學的特征又有哲學的思辨特點。正因如此,現代科學的古代知識才在哲學家的著作中流傳至今。
(2)文藝復興以來,科學在自然哲學的名義下生存。近代自然科學誕生時,人們已經從經院哲學的束縛下解放出來,不再援引神力(天啟)洞悟自然某種神秘的本質,而是憑借人本身固有的意識、理性能力(經驗和思維)認識他們所面對的客觀世界,但仍被看作是自然哲學的一部分,仍從屬于自然哲學。一方面,大的哲學家兼有科學家的身份,甚至科學的認識論和方法論原則也是哲學家制訂的。像哲學家笛卡爾和萊布尼茲,還是原創性的數學家和科學家,康德也寫過《宇宙發展史概論》,特別是培根的經驗歸納法和笛卡爾的理性演繹法,對自然科學的發展曾起過很大的推動作用;另一方面,伽利略、牛頓和拉馬克的論著都是標著自然哲學題目的自然科學著作,他們還都把自然科學隸屬于哲學或自然哲學之中。同時,自然科學中所體現的探索自然奧秘的求知精神、重視觀察和實驗的求實精神、通過精確量化而達到的確定性以及理解世界的機械圖式都深受哲學精神的影響。另外,英國皇家學會和法國科學院也都是科學家和哲學家的共同組織。
(3)啟蒙運動后,哲學與科學開始分離。近代自然科學以觀察方法、實驗方法和數學方法為顯著標志,逐步從自然哲學中獨立分化出來。如果說17世紀笛卡爾與萊布尼茲的形而上學還有某些積極的、實際的內容,如在數學和物理學方面他們都曾有過發現,那么18世紀的形而上學連這種僅有的世俗內容也消失了。因為實證科學已脫離了形而上學,有了單獨的活動范圍。自哥白尼開始,經過伽里略、開普勒和牛頓等人的努力,以力學為中心的實驗科學的成熟標志著自然科學從哲學中獨立出來。同時,包括力學在內的自然科學的各個分支學科,也相繼從包羅萬象的自然哲學中獨立分化出來。在15~18世紀這一歷史階段,經過斯涅爾、巴塞林和惠更斯等人的共同努力,光學得到了迅速發展;經過維薩利、塞爾維特和哈維等人的努力,生理學被確立為科學;經過波義耳、拉瓦錫等人的努力,化學逐步走向科學軌道。正如沃爾夫[15]所言:“科學和哲學這兩個自然知識領域還是逐漸地分離了,盡管這種分離并非總是在這兩種名義之下進行的,它把直接來自觀察或經驗事實的理論同離開這些材料較遠的進一步理論分別開來。”
2近代科學與哲學分離的原因
英國科學史家丹皮爾[14]稱:“在古希臘人看來,哲學和科學是一個東西,而在中世紀,兩者又和神學合為一體。文藝復興時,自然科學還是哲學的一個分支。文藝復興后,采用實驗方法研究自然,哲學和科學才分道揚鑣,同時當代科學也就很快對形而上學不加理會了?!笨茖W與哲學的分離是近代各種因素相互作用的結果,其原因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哲學與科學研究對象和旨趣的區分是科學與哲學分離的主要原因。在研究對象上,亞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學》中認為,哲學研究的是“作為存在的存在”,即“存在”本身的一般性質,而其它科學則只研究“存在”的特殊方面和屬性。同時,哲學與科學的旨趣的確并不相同。哲學作為思辨的知識,其首要目標是探索關于本原、實體和本質的原則,追思最普遍的原理,因此她可以把目光投向大千世界,但結果卻是必須反求諸己,或者必須以思想自身為對象,揭示其構造和原則;或者必須以人生的意義和價值為鵠的,探索人生幸福的道路。而近代科學自從走出哲學母體之后,便開始直面由經驗和事實所構成的自然現象,尋找可靠的手段,以獲得有效的結果。近代科學逐漸形成了統一的范式和公認的原則,它的基本概念已經足夠清晰,從而排斥了其它類型的科學,明確定義了知識的涵義,劃定了知識的范圍,以至于在科學之外的“知識”都不成其為知識,不再具有“真”這一屬性??茖W的統一預示著哲學的分裂,預示著科學與哲學以及哲學內部的緊張關系。
(2)科學與哲學活動中心的錯位是哲學與科學分離的重要原因。據日本湯光淺朝統計,近代以來,世界科學中心發生了若干次轉移。16世紀科學中心在意大利,17世紀在英國,18世紀在法國,20世紀在德國。而世界哲學中心16-17世紀在英國和法國,18-19世紀在德國,20世紀在美國??茖W中心與哲學中心的這種錯位,某種程度上使哲學脫離了科學的基礎,也使科學遠離了哲學的直接影響。如19世紀的德國哲學因建立在落后的自然科學基礎之上,所以它所得出的結論遠遠落后于當時世界上自然科學的實際發展過程,特別是黑格爾曾企圖運用思辨理性建立關于存在和認識的無所不包的形而上學體系。采取思辨方法研究自然,不但不能取得有意義的理論成果,還會自覺不自覺地束縛實證科學的發展,而他們卻企圖使自然科學服從于這樣的哲學。當然,這些哲學家所構造的凌駕于科學之上的可以囊括一切自然知識的自然哲學體系,被科學的進程所否定,他們的作為也產生了一種惡劣影響:從此使哲學成為一個被嘲笑的對象,普遍遭到科學家們的鄙視。德國博物學家洪堡直截了當地把當時德國科學遠遠落后于英國和法國的原因,歸咎于謝林和黑格爾自然哲學的流行。
(3)科學活動與哲學活動的職業化發展是科學哲學分離的客觀原因。亞里士多德認為,哲學源于詫異,學習哲學的條件是閑暇和自由。近代以前,哲學家并未把哲學作為他們謀生的手段,而只是工作之余為享受精神上的快樂;近代之后,哲學家從事哲學已有了明確的功利目的,他們積極謀求經世濟用的智慧,想借助哲學來解決學術界、思想界和社會中的重大問題。他們認為,個人思辨與建功立業、滿足好奇心和對人類事業作貢獻是一致的,把哲學當成一種職業,研究的東西越來越專業。同時,科學也由古典時期非專業科學家的業余愛好演變為近代以來職業科學家的一種謀生手段或一種事業,科學家有獨立資產或可以依靠副業為生的時代早已過去,今天的科學家幾乎完全和普通的公務員或企業行政人員一樣是拿工資的人。社會上出現了專職科學家這一社會角色,科學研究變成一種有組織的社會活動,在特定的圈子內進行??茖W家逐漸對沒有工具價值的東西失去興趣,現在科學專業的細分使每一科學家都被限制在狹窄的范圍內。不同“科學共同體”所形成的不同研究“范式”,使得自然科學領域內部不同學科和專業的科學研究人員,由于閱讀書目和交流范圍的不一致,導致互相之間沒有共同語言,更不可能有哲學那種宏觀的圖景式思考。在哲學內部亦是如此,現代哲學也由于研究的細分,連哲學家之間都不可能再溝通,羅蒂曾批評哲學已成為專業圈子內的活動,談不上對科學的影響。在知識學科化和知識分子專業化的要求下,哲學的地位越來越尷尬。至18世紀,自然科學在知識領域內贏得支配性地位,同時表現出它對哲學的擠壓和吞噬。自然科學更是不滿足于以往哲學對其合法性的論證,于是實證主義應運而生,從孔德、穆勒到斯賓塞,從馬赫主義到20世紀的邏輯實證主義,終于建立了科學的標準意識形態,打出了“拒斥形而上學”的響亮口號。至此,哲學與科學徹底分化。
(4)科學知識與哲學知識的區分是科學與哲學分離的現實原因。自狄爾泰和新康德主義以來,人類的整個知識體系被人為地劃分為兩種基本形態:一類是自然科學。自然科學知識被認為具有不受社會因素影響、不受歷史條件制約的客觀性、價值中立性和普遍一致性;另一類是精神科學或文化科學。人文和社會科學知識被認為是受到社會因素影響和歷史條件制約的知識,它不具有客觀性、價值中立性和普遍一致性。在自然科學家眼里,一方是具有確實性的知識(科學),另一方是想象性的,甚至是虛假的知識(非科學的知識)。自然科學把與任何價值都無聯系的事物和現象看作是自己的對象,其興趣在于發現普遍有效的聯系和規律。至于其它學科,除非能夠滿足經驗科學的基本方法,否則不在考慮之列,便在吞并之列。隨著實驗性、經驗性研究對于科學世界重要性的日益加強,哲學尤其是形而上學在自然科學家的眼里便日益成為神學的替代物,同樣因其先驗的真理斷言不可驗證而備受責難。1663年,托馬斯•虎克[16]在為英國皇家學會草擬章程時,為該學會確立的宗旨是:“通過實驗手段增益關于自然萬物的知識,完善一切手工工藝、制造方法和機械技術,改進各種機器和發明?!彼绕鋸娬{皇家學會與神學、形而上學、倫理學、政治學、語法學、修辭學無涉,簡言之,與哲學無涉。這種認識不僅導致了科學家與哲學家之間的隔閡,還在20世紀演變為兩種文化之間的鴻溝。
3現代哲學與科學關系的反思
“科學與哲學有過一段分離時期———一邊是樸素的唯物主義,一邊是多少有些玄妙的德國唯心主義。在這段分離時期過后,科學和哲學又重新攜起手來,最先是在各種各樣的進化論思想中攜起手來,后來又通過更深刻的分析,依靠數學和物理學的新發展而共同邁進”[14]。因此,新的時代背景要求科學與哲學產生新的恰當關系。
3.1哲學包辦科學失去效力
近代初期,科學繼承哲學的理性主義傳統取得了巨大勝利。同時,哲學是科學的科學,哲學家認為他們的任務就是用理性去發現那些最普遍的、絕對可靠的、自明的理性概念和原則,構造出關于整個世界的圖景,推演出全部知識和存在體系,它應當成為一切科學的基礎和真理的標準。然而,由于這種哲學與具體的自然科學研究相脫節,哲學家無法根據客觀事實進行研究,只好依靠理性的獨斷和思辨去思考自然科學問題,其結果是只能束縛自然科學的發展。從歷史上看,科學是從哲學的母體中逐步脫離出來的,因此科學離不開哲學。但歷史上的從屬不代表未來也存在必然關系,新的實踐催生新型的關系。近代以后的哲學對具體科學只起到宏觀指導和監護的作用,一方面批判地考察諸科學所建立起來的前提、邏輯性和認識論性的基礎;另一方面,對科學的存在論和價值論基礎進行督察,反思現代文明和科學所涌現的各種哲學問題,力圖恢復古典哲學的本來意義。
3.2科學“拒斥形而上學”誤入岐途
近代科學與哲學的分化是主流,科學發達了,哲學各個領域都讓給其它領域,它的地盤越來越小,傳統西方哲學的三大主題:上帝(第一存在)、物質(自然界)和靈魂(精神界)逐漸被宗教、自然科學和心理學侵入并占領。受自然科學的影響,有些哲學家試圖使哲學也成為科學,特別關心哲學的科學化問題??茖W哲學家賴欣巴哈[17]在其《科學哲學的興起》一書中曾強調:“簡言之,寫作本書的目的是要指出,哲學已從思辨進而成為科學了?!闭軐W的研究對象是科學,研究我們的知識是如何成立的,它將注意力轉向科學本身,研究所應用的概念、所使用的方法、可能的結果、命題的形式以及運用的邏輯類型等。但哲學的科學化是不可能的,哲學科學化的結果可能是取消了科學本身。后來,科學哲學中反對形而上學的傾向有了一定程度的緩和,以庫恩、費耶阿本德為首的歷史學派肯定了形而上學的作用,各派都對形而上學有了一定范圍的默認,他們“拒斥形而上學”的企圖歸于失敗。
3.3科學與哲學同構人類文明
隨著各種特殊科學的形成和發展,現代自然科學越來越具有獨立存在的意義。19世紀,“科學的研究,至少在這一時期里和哲學探討分了家。許多物理學家在考慮科學的基本概念時,沒有時間從哲學角度表示懷疑”[14]。仿佛科學是萬能的,科學能夠解決一切,它們不需要建立在某種絕對哲學原則的基礎上,更不需要哲學代替行使其職能。但是,英國哲學家柯林武德[18]指出:“一個對他的科學從不進行哲學思考的科學家,頂多也就是一個打下手的、只會模仿的、熟練工匠式的科學家。一個從未從事過自然科學研究工作的哲學家,不可能對之進行哲學思考,除非他自我欺騙?!蓖瑫r,科學本身并不能自己確立獨立價值,科學從屬于社會系統,現代科學都是在國家名義下進行的,科學只有在哲學長久的拷問下,才能保持健康有序的發展狀態。胡塞爾指出,近代科學忘記了它的基礎和起源,忘記了它與人的理想和價值、與生活世界的關系,可供選擇的對象原本是眾多的生活世界,但自伽利略始,近代科學數學化的自然科學模式僅僅選擇了理想化的單一模式。通過考察近代科學的起源,他認為歐洲科學面臨的危機是自然主義的科學不能面對人生的價值與意義,把價值規范與自然規律等量齊觀。已有現實“是怎樣”的是科學要解決的問題,哲學在此基礎上進而研究“究竟是怎樣”的問題,而且要探尋“應怎樣”的價值問題,并且要進而將“是怎樣”和“應怎樣”統一起來,解決“要怎樣”的實踐問題。由此,只有科學與哲學聯合起來,才能共同推動人類文明的發展。
4結語
談到哲學的基本問題,不得不提到恩格斯在《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中的經典論述:“全部哲學,特別是近代哲學的重大的基本問題,是思維和存在的關系問題?!薄?〕然而隨著時代的變化,人們對哲學的基本問題的認識也發生了分歧,按目前理論界對哲學基本問題的不同解讀,可縱觀大致分為兩種類型:固守型認知和更換型認知。這兩種不同類型的認識,一方面的確都對哲學的基本問題有各自不同的深入探討,進一步擴充了哲學研究理論,然而另一方面不免會使人們在對哲學的基本理論問題的認識上發生混亂,迷失方向。為了糾正這兩種類型的認識,尋找出對哲學的基本問題的全面且客觀的新解讀,首先必須對這兩類認識進行梳理。
(一)固守型的認知
“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問題”依舊是哲學的基本問題,這是固守型的基本認識。在這固守型認知中,分為兩部類:“存在論”與“形變論”。
1.存在論
依據目前理論界對“存在”的不同解讀,又可劃分為兩類:
(1)傳統認知類:“存在”即“物質”,“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問題”就是“精神與物質的關系問題”。因此,哲學的基本問題即為“精神與物質的關系問題”。此類認識的直接淵源就是的經典著作尤其是《費爾巴哈論》中恩格斯的經典論述。此理論認為哲學的基本問題是由“物質與精神何者為世界本原”即“本體論”和“物質與精神有無同一性”即“認識論”這“兩個對子”組成。后來還有一些學者認為除“兩個對子”外,哲學的基本問題應包含第三個方面。
然而這種傳統認知類理論是建立在傳統“精神”與“物質”僵化的二元分立思維方式上的,已與當前中西方哲學發展的同一思維方式相違背,不利于哲學的進一步發展。
(2)廣義認知類:“存在”即“整個世界”,“整個世界”就是廣義的“存在”,包括客觀實在、客觀不實在、主觀不實在,因而哲學的基本問題即“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問題”就轉化為“思維與整個世界的關系問題”。此類理論強調“思維與存在”之間極為錯綜復雜的矛盾關系,以為正是這些關系形成了哲學極其豐富多彩的內容。廣義認知類對哲學基本問題的解讀,已對傳統“精神”和“物質”的二元分立思維方式有所突破。
2.形變論
“形變論”在既堅持哲學的本質統一性和連續性又能容納哲學的革命性和發展的間斷性的基礎上,承認“思維與存在關系”的具體形式的可變性?!罢軐W基本問題貫穿于整個哲學史。從古到今,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問題始終是各個哲學派別不能回避的問題,所以是哲學的基本問題。”〔2〕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問題經歷本體論視域、認識論視域和視域,而物質與意識的關系問題僅是認識論視域中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問題的特殊形式。
可見,這種“形變論”認識是以對“存在”的解讀為前提的。的確,“形變論”思想具有很大的進步性,也有較強的說服力。但是,“形變論”對于現代哲學的革命以及現代中國哲學卻少有解釋。
(二)更換型的認知
此種認知認為哲學的基本問題不是始終一貫的“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問題”,而是隨時代變化而變化(歷時論);依哲學類型不同而不同(類型論);隨哲學主題的轉換而終結(終結論)。
歷時論――哲學的基本問題不是永恒不變的“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問題”,隨著時代的變化,哲學的基本問題就相應發生改變,“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問題”是傳統哲學的基本問題而非馬克思哲學以后的基本哲學問題?!皢螁我粋€思維和存在關系問題不足以說明人和世界的復雜關系?!薄岸鞲袼顾f的‘哲學基本問題’是對近代歐洲哲學發展的典型特征的概括,不是對哲學的本質規定,更不是普遍的哲學模式。”〔3〕
類型論――哲學基本問題不是對應于哲學而言的,而是對應于具體的哲學類型而言的?!罢軐W基本問題是相對于不同的哲學類型來說的,所以,哲學基本問題不是唯一的,有多少不同類型的哲學,就有多少不同類型的基本問題?!币虼恕八季S與存在的關系問題”“不是‘哲學基本問題’,而僅僅是知識論哲學的基本問題?!睂τ趯儆诂F代西方哲學的馬克思哲學,“馬克思哲學的基本問題不是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問題,而是實踐問題”〔4〕。
終結論――哲學的基本問題即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問題僅是舊哲學或本體論的問題,隨著馬克思哲學的產生,哲學的基本問題就終結了?!八季S與存在的關系問題根本不是馬克思恩格斯的基本問題,而是全部舊時代的思想家――全部哲學家的基本問題,特別是近代資產階級哲學家的基本問題。恩格斯關于哲學基本問題的闡述”,“宣告了以思維與存在關系問題作為基本問題的全部哲學的終結”〔5〕。
當然,歷時論和類型論都將哲學的基本問題與哲學主題相混淆了,沒有就“唯一的”哲學所應具有的“統一的”基本問題進行正確認識,而終結論是以將思維與存在的本原關系問題等同于物質與精神的本原關系問題為認識前提的,并將基本問題等同于主題,從而有一定的認識局限性。
二、新解讀――人與生活世界的關系問題
馬克思曾說過,“任何真正的哲學都是自己時代精神的精華”,黑格爾也曾言及到,“哲學是思想中所把握到的時代”。時代不同,“時代精神的精華”“思想中的時代”――哲學也就理應發生變化――不僅是哲學主題的變化,還是哲學主題背后所隱藏著的基本問題的變化。所以,不能用一種僵硬的認識方式去看待哲學的基本問題。這是其一。
其二,羅蒂在其《后哲學文化》中說道,哲學已由古代的“哲學王”和近代的“科學之科學”即舊哲學時代的“大寫的哲學”,轉為與其他文化形態平等相處的一門學科即新哲學時代的“小寫的哲學”,并宣稱:“只有反對大寫的哲學,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哲學家?!薄?〕。同時,恩格斯在《反杜林論》這本名著中,也是極力反對杜林之類的人提出的作為“科學之科學”的哲學。因此,這種轉換必然要求哲學的基本問題與之相應發生變化。
其三,將“思維和存在的關系問題”作為哲學的基本問題有很大的歷史局限性。若將“存在”解讀為“物質”的話,這只適用于對世界本原問題回答的哲學派別劃分,并且恩格斯對這一問題的提出是有強烈的時代背景的。18世紀的法國機械唯物主義統治了歐洲大陸,而19世紀的德國古典哲學――唯心主義認識卻占據了整個歐洲上空。這兩種認識是整個人類對世界本原認識的典型,二者相互矛盾斗爭?;谶@個背景,再加上19世紀的歐洲無產階級運動對自己唯物主義理論的強烈需求以及革命需要,恩格斯就將哲學的基本問題歸為“物質與精神的關系問題”,并鄭重說道這是“特別是近代哲學的重大的基本問題”。同時也明確聲明,“除此之外,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這兩個用語本來沒有任何別的意思,它們在這里也不能在別的意義上被使用?!薄?〕;若將“存在”解讀為“整個世界”的話,這只適用于“大寫的哲學”。因為思維與世界的關系問題本是一切知識的基本問題,而哲學既然作為“科學之科學”、“哲學王”,就會將所有知識的基本問題占為己有。步入現當代時期,哲學的地位發生變化,也就理應將知識的基本問題歸還與“知識”,并重新發現真正屬于自身的基本問題,而“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問題”就只是其思維前提。
所以,探討哲學的基本問題時應將歷時性提高到首要位置,而不能用一成不變的僵硬的認識方式去看待哲學的基本問題。同時,也應將哲學的主題與哲學的基本問題劃分開來,而不能將二者相混淆。哲學的主題是建立在哲學的研究對象上,因研究對象不同而不同,其“獨特性”也就應運而生。語言哲學、實踐哲學、現象學、存在主義等等,都因研究主題不同而相互區別。但是,哲學的基本問題是建立在時代哲學的總體視域上,縱觀哲學史,大致可將哲學的總體視域分為兩部分:本質世界;現實的人及其生活世界。本質世界的哲學關注的是精神思維與自然界的本原之爭以及相互關系,而現實的人及其生活世界的哲學關注的是現實的人的發展。因此,前哲學的基本問題是“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問題”,后哲學的基本問題是人與生活世界的關系問題。前哲學包括古希臘哲學、基督教哲學、18世紀法德哲學等,后哲學包括意志主義、生命哲學、弗洛伊德主義、實證主義、現象學、存在主義、語言哲學、解釋學等。前后哲學的分界線就是馬克思哲學的產生。馬克思哲學當屬于后哲學,誠如恩格斯所說,馬克思所創立的新世界觀是“關于現實的人及其歷史發展的學科”〔8〕。
關鍵詞: 哲學基本問題 哲學史 主客體關系
恩格斯在《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中認為,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問題,既是“哲學的重大的基本問題”,又是“全部哲學的最高問題”。[1]但張樹斌在《客體與主體的關系問題才是哲學的基本問題》中認為,恩格斯“將物質與存在混為一談”,因而“無法確立起完整的哲學體系”。他按照自己的理解,重新回答了這個問題并建構了一套“完整的哲學體系”。筆者認為,張文有很多值得商榷之處。
一、事實與應該
哲學的基本問題是什么?這首先是一個事實問題。因此必須以哲學實際研究的問題為依據,需要對哲學史作一番簡要的回顧。
在古希臘哲學中,本體論的研究主要是探究世界的本原或基質。各派哲學家都力圖把世界的存在歸結為某種物質的、精神的實體或某個抽象原則。有人將世界歸結為具體的“元素”,如水(泰勒斯)、火(赫拉克利特)、原子(德漠克利特)等;有人將世界歸結為“數”(畢達哥拉斯)、“理念”(柏拉圖)等。這種對世界本原的探究,從亞里士多德開始,逐漸深化為對本質與現象、共相與殊相、一般與個別等的關系的研究。而在中世紀,本體論的研究是隸屬于神學研究的,思維與存在是“神”的下位概念。本體論哲學,以對“本體”的承認為前提,認為“本體”是確實存在的。但是笛卡爾對此提出了異議。他認為,我們所能真正確證的只能是“我思”,其他一切都是建立在“我思”的基礎之上的,從而對“我思”之外的其他一切都表示懷疑,要對其進行“我思”的“審判”以確立其合理性。這就是西方哲學史上所謂的“認識論轉向”。巴克萊認為“存在就是被感知”,從而否定了物質世界的獨立存在;康德雖然承認“物自體”的存在,但又認為其是不可知的,從而將其無限期地“懸置”起來。黑格爾認為世界不過是“絕對精神”的外化和自我認識過程。舊唯物主義者們則認為世界和人都是自然的、物質的,精神只是人的屬性之一。如果說,近代以前,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問題還沒有被明確提出來,那么,笛卡爾之后,這個問題則成為哲學必須面對的一個核心問題??v觀西方哲學史的發展過程,可以說恩格斯的概括是非常準確的。至于這是否是一切哲學(曾經的、現在的、將來的)的基本問題,后文另有論述。
張文對西方哲學、西方近代哲學的歷史只字未提,就斷定恩格斯和“我們的哲學教科書”在哲學基本問題上的結論是錯誤的,這顯然十分不妥。
二、概念與詞
語言學強調“概念”與“詞”的區別。概念是有著嚴格的規定性的,而詞的意義卻很不確定。不能將哲學概念與日常詞語混為一談。思維、存在、物質、精神等,作為的哲學概念,是不同于日常語言中“同樣的”這些詞的。張文卻混淆了兩者之間的區別,以日常語言式的,或者說他自己的理解方式來解釋這些具有特定意義的概念,結果使自己陷入概念混亂的泥沼。
日常語言中,“存在”確實可能既指“物質存在”,又指“精神存在”。張文首先就強調了這一點,說存在既包括物質存在,又包括精神存在。因此,我們要研究的是這三者之間的兩兩關系,而不僅僅是思維與存在的關系?!翱梢?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問題并不是哲學的基本問題”。實際上,恩格斯所說的“思維與存在”,即是張文所說的“精神存在”與“物質存在”。顯然,這首先是以“精神存在”與“物質存在”的“存在”為前提的。雖然人人都知道這一點,但是張文認為,我們最好還是明確地把這個前提擺出來,因為有些人也許會產生誤解。
其次,張文認為“唯物論首先說的是物質與精神或思維的關系問題”,而不是“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問題”。這顯然是一種無聊的文字游戲。因為他所說的“物質與精神”的關系問題,與恩格斯所說的“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問題,是同一個問題。
最后,我們有了一個新發現,那就是“在社會存在中也包括社會意識”。顯然,這里的“社會存在”和“社會意識”已經不再是哲學中嚴謹的概念,而是“非哲學思維的”望文生義的理解。這是張文“存在包括物質存在和精神存在”的合理推廣。
可見,張文在對哲學基本概念理解上的偏差是令人吃驚的。如果不受概念的約束,我們就可以任意地反駁任何人的任何觀點。這顯然不是學術論戰應該采取的方式。與其說張文是在與恩格斯商榷,不如說是在跟自己的概念混亂作戰。
三、哲學與科學
張文認為,哲學的基本問題不是“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問題”,而是“主體與客體的關系問題”,并列舉了很多“客體問題”和“主體問題”。主體和客體作為概念,至少有兩種主要的用法。一種是認識論意義上的,主體指的是思維著的人或人的思維。認識論意義上的主客體關系實質上是主觀與客觀的關系,也即思維與存在的關系。一種是實踐論意義上的,主體指的是從事現實活動的人。實踐論意義上的主客體是客觀的,它們共同構成認識或思維的對象。張文的主客體概念肯定既不是認識論意義上的主客體概念,因為如果這樣,主體與客體的關系就與思維與存在的關系一致了,又與實踐論意義上的主客體概念有很大不同,是實踐論意義上的主客體概念的“泛化”。他所指的主體實際上是“主動者”,是活動的發起者和矛盾的主要方面。用自然科學的術語講,主體即是“自變量”,客體即是“因變量”;用張文的“辯證法”術語講,主體是“對立的方面”,客體是“統一的方面”。因此,哲學的基本問題,就是主體與客體的對立統一問題。
對立統一規律,是對世界的最抽象概括。就此而言,說哲學的基本問題是主體與客體的關系問題,似乎并無不可。但這樣也就抹殺了哲學與非哲學間的界線。于是,研究經濟活動、政治活動、社會歷史活動甚至對物理、化學現象的研究都可以稱其為哲學。實際上,張文所列舉的大多數問題,都不是哲學問題,而是科學問題,只不過被冠以“XX哲學”之名而已。這是歷史上哲學是“科學的科學”的翻版,無論對于科學還是哲學,都是一種倒退。若如此,則第一個揭示出氫元素與氧元素之間“主客體關系”的,便是偉大的哲學家了。
其次,張文對“客體”概念的理解也是有問題的。他認為,認識的對象可以“既不涉及意識,也不涉及和意識相對應的‘物質’概念,完全是從宇宙自然本身的角度來考察的”。意識作為自然發展的最高產物,確實不是從來就有的,我們的認識應該盡量客觀而不要受主觀因素的消極影響。但是,認識又確實具有“唯我論”的特征:認識總是一定主體的認識,不可能完全脫離主體;客體也只有作為主體的活動對象時才能夠被認識。將認識的對象看作是獨立于人的活動之外的“自在的”存在,這正是馬克思在《提綱》中所批評的直觀唯物主義的思維方式。當然,這種“客體觀”也可能走向另一個極端,即“完全是從宇宙自然本身的角度來考察”。這顯然是只有“全知全能的神”才能做得到的“客觀性”,是“黑格爾們”的立場。無論哪一種,都不是。
四、哲學的基本問題應該是什么
如果說張文在批評恩格斯時,混淆了“哲學基本問題是什么”和“哲學基本問題應該是什么”這兩個問題,自由發揮了在恩格斯那里具有嚴格規定性的各個概念等,還不是問題的實質,那么,“哲學的基本問題應該是什么”卻是具有決定性的。按照張文的說法,哲學的基本問題應該是“客體與主體的關系問題”。
首先,張文對的許多核心概念重新界定,將整個哲學體系劃分為:①自然觀,其認為“基本問題是質量和能量的關系問題,這一點是由愛因斯坦的質能關系原理確立起來的。”愛因斯坦成為自然觀上最偉大的哲學家了。②建立在自然辯證法基礎上的本體辯證法或本體論認為“基本問題是物質和意識的關系問題”。③建立在自然辯證法和本體辯證法基礎上的客體辯證法認為“基本問題是對立和統一的關系問題”。以上這些是“共同構成哲學的客體”。然后是哲學的主體,包括:①“主體經濟”,認為“基本問題是資本和勞動的關系問題”;②“主體政治”,認為“基本問題是公民和國家的關系問題”;③“歷史主體”,認為“基本問題是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的關系問題”。而貫穿于所有這些領域的基本問題就是“客體與主體的關系問題”。因為只有這個問題,“才能將哲學的所有范疇從始至終貫徹到底”。
這就是“完整的哲學體系”。哲學又一次回歸到“知識百科全書”的崇高地位。但是同時,作為一門獨立學問的哲學也消失了,哲學成了一切科學、認識的同義語。
張文認為,“客體與主體的關系問題”貫穿于哲學的所有范疇,其實不過是說對立統一貫穿于哲學的所有范疇。這是一個事實,又是一種認識。張文堅定地認為(雖然他自己沒有意識到)這樣的認識是對的。而恰恰在這里,認識需要對自己的真理性進行辯護。認識與認識的對象是一致的嗎?是認識必須符合對象還是相反?張文顯然是持“可知論”和“唯物論”立場的,這是他的“哲學體系”的理論前提。這個理論前提,也就是恩格斯所說的哲學基本問題。如果前提不成立,結論當然就非??梢?。常識,包括科學都以此為不言自明的前提。但這卻是哲學首先要“窮根究底”的。如果認識與認識的對象根本就沒有一致性可言,我們說認識了某個事物,豈不是十分可笑?如果是意識決定物質而不是相反,那么我們說某人的認識出現了偏差或錯誤,豈非毫無道理?
唯物論和可知論,是兩千多年來哲學研究(當然也離不開人類實踐的發展和科學的進步)的成果。即使當下,經歷了“語言學轉向”和“實踐哲學轉向”的現代西方哲學,依然必須首先面對“思維與存在的關系”這個哲學基本問題:解釋學、語言哲學的基本問題是理解的客觀性問題;實踐哲學也必須首先回答實踐的性質。哲學的發展不是否定了這個哲學基本問題,而是不斷地以新的形式、在更深的層次上重新回到這個問題上。
一、“科學哲學”的語義分析
一般來說,在英語中,有兩個名詞與“科學哲學”對應,一個是scientificphilosophy,指包括孔德(AugusteComte)、馬赫(ErnstMach)、石里克(MorizSchlick)、卡爾納普(RudolfCarnap)和賴欣巴哈(HansReinchinbach)等人在內的實證主義者心目中的“科學性哲學”;另一個是philosophyofscience,指當今被人們廣為接受的“關于科學的哲學”(或者“科學哲學”)。顯而易見的是,雖然兩者都指涉哲學,但其中的含義具有天壤之別。前者界定的是哲學的性質,是一種狹義的哲學思潮,其目的是要用經驗實證科學的范式來改造哲學,使哲學成為經驗自然科學的一個附庸。至于后者,顧名思義,它所界定的乃是哲學的領域,是指對科學所進行的哲學反思,因而它是廣義的哲學活動,又是哲學的一個二級學科。眾所周知,出于“拒斥形而上學”的動機,實證主義者偏愛前者,為哲學貼上“科學的”標簽,對科學哲學作出了狹義的解釋。這種思潮的出現,根源于傳統的思辨形而上學與19世紀以來蓬勃興起的自然科學之間的對立。人們認識到,即使是對思辨形而上學作了大幅改造的康德先驗哲學,也無法為新興的自然科學提供合理的解釋,因為康德哲學中的核心原理———先天綜合原理以及范疇———被現代科學證明為荒謬的,幾何學、時間、空間、因果性等都可以被還原為經驗的。因此,他們將超出經驗自然科學范圍之外的一切問題斥之為偽問題(pseudoques-tion)?;谶@種哲學觀和科學觀,實證主義對自然科學的成果及其問題所作的說明,是對科學的一種“邏輯重建”。在這種重建中所形成的科學哲學思想,被人們稱為“標準科學哲學”。而“關于科學的哲學”(philosophyofscience,也常被譯為“科學哲學”),既是一種“哲學活動”,也在其發展歷程中逐漸演變成了一門獨立的哲學學科。它以科學為反思的對象,試圖對科學的可能性前提、科學的界線、科學中的概念和理論的結構、科學發現的邏輯、以及科學的不同學科所提出的問題等等,從本體論、認識論和方法論諸層面提供合適的解答。在美國科學哲學家瓦托夫斯基看來,科學哲學“本身也成為一門多邊的和嚴密的獨立學科”,它“把邏輯批判和改造的分析工具連同哲學概括的綜合努力一道應用于科學史和當代的科學思想”,分析和闡釋“科學思想的概念和模式以及它們的本質內容”,“是自然科學和人文科學之間的一座橋梁”。[2]瓦托夫斯基的這種看法,得到了當今大多數科學哲學家的支持。美國哲學家歐內斯特•內格爾(ErnestNagel)認為,科學哲學就是研究科學的邏輯,其中有三個領域需要研究:“科學解釋的本質、科學概念的邏輯結構以及對各門科學中知識主張的評價”。[3]歷史主義科學哲學的先行者、英國哲學家圖爾敏(StephenE.Toulmin)直截了當地說,當代科學哲學與倫理學、邏輯學、知識論等哲學分支一樣,是一門探索和分析科學研究過程中的諸要素的獨立性學科。
約翰•洛西則獨辟蹊徑,對科學哲學作了一種頗具類型學意味的總結。在他看來,關于科學哲學,至少存在四種不同類型的觀點:
(1)在某種意義上,科學哲學是關于主要科學理論之世界觀的表述;
(2)科學哲學研究科學活動的預設和前提;
(3)科學哲學是一門分析和澄清科學的概念和基礎的學科;
(4)科學哲學是以探究科學研究區別于他種研究的本質特征、科學研究的方法、科學解釋的條件,以及科學定律、原理的認識論地位為其主要任務的標準二級哲學學科。[5]至此,科學哲學的語義基本上得到澄清,它至少包含了三個層面:
(1)作為哲學思潮的“科學性哲學”;
(2)作為廣義的“哲學活動”的科學哲學;
(3)作為哲學學科的科學哲學。①需要指出的是,在當代,作為一種思潮的狹義的“科學性哲學”,已經失去往日的理論魅力,沒有多少信徒對它頂禮膜拜了。人們更傾向于接受后兩種意義上的科學哲學,并賦予它獨立的哲學學科地位,使得哲學避免了成為科學的附庸的噩運。當然,我們也不應否認,在狹義的“科學性哲學”與作為廣義的哲學活動和哲學學科的科學哲學之間,并不存在不可逾越的鴻溝,它們之間具有歷史的連續性和邏輯關聯性。
二、科學哲學的類型分析
澄清“科學哲學”的語義,無疑有助于我們理解科學哲學。但是,要進一步界定它,還需要進一步對它進行類型分析,甄別它的領域。因為,“(雖然科學哲學看起來)是處理一組密切聯系的問題的一個得到清晰界定的學科,但實際上由于科學哲學在當前才被扶植起來,它還不是一個得到合適規定的分析領域。相反那些在這個領域的有貢獻的人們經常表現出極其懸殊的目的和方法……”[3](P2)也就是說,當人們出于不同的研究目的、采用不同的研究方法來研究科學時,就會產生不同類型的科學哲學。其中的差異,集中體現在加里•古?。℅aryGutting)所概括的對待科學知識的不同態度之上,不同的態度造就了領域有別、旨趣各異的不同類型的科學哲學。第一,經驗主義的或實證主義的態度。經驗主義將科學當作唯一名副其實的知識,哲學最多是一種澄清科學的結論及其藉以產生的方法之元反思(metareflection)。第二,康德式的或批判主義的態度。批判主義認為,科學僅僅提供一階知識(first-orderknowl-edge),而哲學家則通過追溯科學知識之可能性的必要條件來揭示一種別具一格的真理領域。為哲學主張進行辯護要求預設科學的有效性,但是這些主張本身(與實證主義科學哲學的那些不同)構成與科學真理相比而具有不同位階的“先驗”真理領域。第三,本體論的或形而上學的態度。持此態度的哲學家主張,存在一個完全獨立于(并且在某種意義上優越于)科學的哲學真理領域。這種獨立的哲學真理提供了一種更普遍、更基本、或者說更具體的關于實在的洞見,而科學只是它的從屬部分,并且必須利用它科學才能得到理解。
一般來說,實證主義者以及分析哲學家常常持第一種態度。他們堅持哲學的知識論立場,名正言順地將知識(經驗科學)高懸在哲學的廟堂,以之作為哲學的典范,賦予經驗科學一種至高無上性,并企圖用科學改造哲學,使哲學科學化。科學哲學就是研究科學邏輯———研究科學推理的規則及其有效性———的哲學學科,這一傳統深深地滲入歐美科學哲學家的血液之中。維也納學派的創始人石里克認為,哲學與自然科學不僅領域完全相容,而且兩者之間存在一種自然的關系:哲學的要素存在于一切科學之中,它應該在自然科學這片故土中探尋具有普遍有效性的第一原則。[7]卡爾納普主張,所有的哲學問題都是與科學及其命題、概念和理論的邏輯分析有關的邏輯問題,哲學無非是科學的邏輯而已,其使命就在于尋求具有句法特征的公理,以系統地說明語言的形式規則以及從這些規則中所產生的結果。質言之,哲學、科學哲學、科學邏輯、科學語言的形式句法學具有相同的領域,因而是等價的。[8]石里克、卡爾納普等人的觀點深深地影響了歐美分析哲學家對科學哲學之領域的理解。內格爾明確地主張,科學哲學就是“對科學知識和邏輯方法……的組織中顯示的邏輯模式的考察”,其相應的研究領域包括三個分支:科學解釋的本質、科學概念的邏輯結構以及對各門科學中知識主張的評價。前一分支領域主要研究科學解釋的邏輯結構及其相互關系,它們在研究中的功能,以及知識系統化的手段;第二個分支領域研究的問題是:“經由各種各樣的定義技術和測量技術對科學概念的表達,它們與觀察資料的聯系,以及它們在科學上有意義的條件”;第三個分支領域研究的是:“對各門科學中的知識主張進行評價的問題,如與或然性推理結構、在評價證據時采取的原則,以及歸納推理的辯護有關的問題?!眱雀駹柼钩?,感知覺的認識論問題以及宇宙的統一性等問題,與科學實踐相去甚遠,也無助于澄清我們對科學方法及其成果的理解,因此,他不會將這些問題納入科學哲學的范圍內。[3](P2-3)當然,即使在歐美科學哲學家陣營里,也有不少人認識到,科學邏輯常常離不開科學認識論,故將二者合稱為“邏輯的科學哲學”(TheLogicalPhiloso-phyofScience)。它既要研究科學知識的性質和結構,又要研究科學知識的發現和增長。而且,一旦將“科學邏輯”一詞理解為一種包含“辯護的邏輯”(Logicofjustification;Logicofproof,也有人譯為“證明的邏輯”)與“發現的邏輯”(Logicofdiscover-y)在內的廣義概念,科學哲學的研究旨趣就會從邏輯向歷史拓展,開創科學哲學與科學史互動協進的新局面。與分析哲學家們的經驗主義態度相對立的,是大陸科學哲學家們的形而上學態度。他們反對賦予自然科學“君臨天下”的地位,堅持人文科學(精神科學)的獨立性,主張在科學之上尚有一個決定科學之可能性的獨立的真理領域。這種態度,最早可以追溯到黑格爾的自然哲學。黑格爾從他那個時代的科學成果出發,反對心物之間的二元對立。在他看來,自然并非如笛卡爾所預設的那樣是由力學規律所控制的諸物質對象合奏而成的樂章,而是一幅貫穿著歷史觀念的動態圖景。歷史和自然是不可分割的,它們是絕對精神得以產生的同一過程中的兩個不可分割的部分,由絕對精神的辯證運動規律范導。黑格爾的這個基本結論,突出了以歷史科學為代表的精神科學的合法性,它不但得到了大陸哲學家們的繼承,而且孕育了強調精神科學之獨特地位的新主張。柏格森則強調內在時間對于物理時空所具有的優先性,并從進化論的角度闡明了生命與時間的演化過程,為擺脫心物二分的窠臼提供了一個可資借鑒的途徑。狄爾泰、布倫塔諾和胡塞爾、海德格爾、福柯等人為代表的歐洲大陸學者,進一步反思自然科學的合法性與客觀性基礎及其與人類文化的關系。他們反對自然科學所標榜的與主體無涉的、價值中立的客觀性,強調作為認識主體的人在認識中的基礎性作用。一旦他們將主體的人及其知識行為作為自己的研究對象,就形成了狄爾泰的生命哲學、布倫塔諾的描述心理學、胡塞爾的超越論現象學(或科學論)、海德格爾與梅洛龐蒂的存在主義、??碌闹R考古學等等。這些關于科學的種種理論,被加里•古汀稱之為形而上學態度的科學哲學,是大陸科學哲學中不可或缺的思想流派。
如所周知,在大陸科學哲學陣營中,由于這些哲學家們在反思科學時的理論出發點不同、所持立場有別、采用的方法各異,導致他們的哲學主張各不相同,所研究的領域也各有側重。然而,甄別之余,人們還是能夠發現它們之間在研究領域上有著某種一致性。這些領域包括:
(1)對實證主義和唯科學主義的批判。胡塞爾痛批實證主義砍掉了科學的頭顱,[9]海德格爾甚至發出了“科學不思想”的吶喊,直陳科學不能向人們揭示“存在”(being)的弊端。
(2)從更為廣泛的與科學關聯的領域來審視科學的合法性基礎。胡塞爾不僅從形式上分析了科學可能性的邏輯條件,而且還揭示出科學在生活世界的日常實踐中的意義起源;海德格爾則用關于人類存在(“此在”)的生存分析(existentialanalysis)取代胡塞爾關于觀念本質(idealessences)的本質分析(eideticanalysis),得出了與胡塞爾一致的結論:科學必須在其與日常生活世界的聯系中才能得到理解。
(3)向主體自身回溯,追尋科學的可能性條件。對科學知識的批判主義態度,則發端于康德的認識論批判,并由此演變出批判主義的科學哲學??档绿岢觥罢J識何以可能”的問題,導演了哲學史上的“哥白尼革命”。自此以后,人們意識到,科學只是一種“一階的知識”,只有解決了科學的可能性問題,科學才會具有真理性,因此,在研究“認識”之前,應該先對“認識”進行認識。于是,一個君臨科學真理之上的一個先驗真理領域———“二階的知識”———開始展現在人們面前。在“回到康德”的旗幟下,“新康德主義者”柯亨、納托爾普、卡西爾等人認為,哲學的任務就是要說明包括數學在內的科學知識的可能性條件,并進而闡釋包括倫理、藝術、宗教在內的一切知識的可能性。新康德主義者繼承了康德的先驗原則,承認對對象的認識需要通過知性的概念“形式”來建構純感性“質料”,但拋棄其“自在之物”的觀念,否認在它們之間存在著一種中介———時間、空間等感性的先天形式,也不承認認識質料和認識形式之間的區別,試圖消解康德學說所存在心物關系矛盾。他們認為,哲學要成為確定科學事實及其邏輯前提的先驗方法,就必須認識到,經驗對象的建構只能在科學史的歷程中才能實現,其對應于科學家所提供的精密形式結構之精確性的每一個發展階段,都離不開對世界的理解。因此,在卡西爾看來,科學并未展現出一幅關于實在的客觀圖景,毋寧說,它奠基于對材料(da-ta)的選擇及其符號化解釋。質言之,科學就像語言、藝術、神話、宗教一樣,也是對于實在的符號化解釋,并且是文化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因為文化并不局限于人文,它也囊括了科學和技術在內。
柯亨的先驗方法、卡西爾的符號學說等使得批判主義科學哲學在人類文化領域中牢牢地占據了一席之地,批判哲學的信徒卡爾•波普則使這種科學哲學達到了高峰。②卡爾•波普高舉“批判理性主義”的大旗,主張科學哲學就是要研究“知識的邏輯”,即分析科學家提出假設、建構理論的認識論和方法論基礎。[10]他反對賴欣巴哈、卡爾納普等實證主義者對知識的邏輯所做的“歸納重建”,認為“科學知識的邏輯分析與事實問題無關,而只與正當或正確的問題有關。它的問題是下列這一類的:一個陳述能被證明為正當嗎?這個陳述在邏輯上是否依賴于某些別的陳述?或者與它們相矛盾?……”[10](P8)因此,從方法論上看,重建知識的邏輯就是要運用“試錯法”對科學理論進行批判性的“演繹檢驗”:借助演繹邏輯,從嘗試性理論中得出一些結論;然后在這些結論之間,并和其他有關的陳述加以比較,來發現它們之間存在的邏輯關系(如等價性、可推導性、相容性、不相容性)。
三、科學哲學的工作定義
如上所述,對待知識的三種不同態度,造就了不同派別的科學哲學,由此產生了各派別的科學哲學在研究領域上的分歧。但是,如果我們像賴爾所說的那樣,偶爾地回顧確定一下所追隨的思想路線和出發點,[11](P8)通過回顧與比較,總能夠在不同的科學哲學家之間找到他們的哲學思想的出發點和思想路線的某種契合,并形成一個思想之網。事實上,就科學哲學陣營來看,盡管在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經驗主義的科學哲學家與形而上學的大陸科學哲學家之間的關系曾經達到了彼此無話可說的地步,但是,大多數科學哲學家都不會在加里•古汀所區分的不同態度之中,作出絕對取舍。無論是兩大派別產生的早期,還是它們發展過程的后期,在其代表人物之間都展開了內容豐富、富有成果的對話。這種碰撞所產生的思想火花,至今仍然激蕩在科學哲學的上空,為后來者帶來了無限的啟示。在筆者看來,在這些不同派別的科學哲學之間,至少存在以下幾個方面的共同點:(1)哲學觀上某種程度的不謀而合。他們至少都會在某種程度上持有這樣一種觀點,即,科學哲學就是對科學的一種批判性重建,盡管它們在重建的出發點、方式等方面各有不同。這或許是大陸科學哲學與英美分析性科學哲學的一個交匯點。(2)方法上某種程度的殊途同歸。19世紀末以來,時代精神發生了顛覆性的變革,人類精神已經進入了“分析的時代”。這個時代的思想家,無不以“分析人的思想、分析人們理解和接受這個世界或相互交流的觀念”[12]為己任,因此,分析的方法不僅是分析哲學家的專利,而且也得到許多大陸哲學家的青睞。這個時代的科學哲學,則力圖:“
(1)理解科學的方法、基礎和邏輯結構;
在科學與人文交融發展成為時代共識的前提下,對山西高校理科青年教師的哲學素養進行了調研,結果表明,大部分教師能夠正確認識哲學對人的意義,但對哲學的本性認識有偏差,哲學知識比較欠缺?;诂F狀,從在職教師個人的自我培養、高校營造有利于不同專業相互交流的氛圍以及建構合理的學科結構等方面提出了一些建議,以期對山西高校人才培養有所啟示。
[關鍵詞]
山西高校;理科教師;哲學素養
當今社會在現代化進程中遭遇科技昌明而人文失卻的困境,于是在反思科學與人文的關系中,破解兩者的沖突和對峙,實現兩種文化的交融發展成為時代的呼聲。這一呼聲反映在高等教育中,就是要扭轉科學教育與人文教育割裂的現象,促進文理學科的彼此交流和互滲互補,培養兼具科學素養和人文素養的高層次人才。這其中高校教師自身的文化素養備受關注。哲學素養是人文素養的核心,也是科學研究過程中不可或缺的因素,許多科學家都自覺學習哲學,都有較高的哲學素養?;谶@樣的思考,我們對山西省八所高校的理科教師哲學素養狀況進行了調研和分析,并針對理科教師和高校學科建設提出幾點建議。
一、問卷設計和樣本分布
從哲學本性來講,哲學素養是主體人在探究事物本源或尋求真理時體現出的理性思維方式和思維品格。一般意義上講,具有哲學素養的人能夠理性地認識人與世界的關系,辯證全面地分析問題,通達地駕馭自我和從容地處理事務。哲學素養雖沒有指標量化,但至少應包含哲學態度、哲學知識、哲學思維方法等要素。因此,本次調研問卷的設置包括對哲學的認知,對中國哲學、西方哲學、哲學基本知識的了解,對哲學思維方法的理解與應用幾個方面,這樣大致可了解被調查者基本的哲學素養。調查問卷的發放和回收均由課題組成員完成,抽取樣本涉及山西八所高校中的在職理科教師,問卷共發放500份,收回有效問卷317份,有效回收率63.4%。其中性別分布:男性144份,女性173份。年齡分布:25~34歲165份,35~44歲107份,45~50歲42份,年齡不詳3份。專業分布:數學84份,物理57份,化學63份,生物、計算機共113份。對回收的數據采用SPSS分析軟件進行統計分析。
二、調查結果與分析
1.對哲學的認知
哲學之于人在于提高人的素養、啟迪人的智慧、提升人的境界。本次調查中,對“如何看待哲學素養高”這一問題,有47.6%的教師認為處理問題時方法會更恰當,51.1%的認為更有利于提升綜合素質。這是對哲學重要性的理解和認可。是否理解哲學的本性呢?當問到“對哲學有怎樣的理解”時,86.7%的教師認為哲學是追本溯源、追尋智慧的學問,真正的哲學是時代精神的精華,是人生的向導。僅從這一回答看,說明對哲學的內涵理解正確。但是,當進一步問到從哲學的角度講“人們追求智慧是為了求知還是為了實用”時,只有37.2%的人回答是為了求知,大部分人認為是為了實用。上述兩個問題結合起來可看出,理科教師雖然知曉哲學是追求智慧的學問,但并不真正理解哲學的本性。亞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學》開篇就講到,人的本性在于求知,哲學是為知而知的學問,是“唯一的一門自由的學問,因為它只是為了它自己而存在”。我國哲學家賀麟說:“哲學是只問耕耘不問收獲的。”[1]275高校教師在教學的同時也進行科學研究,哲學之于科學研究的意義從理論上也得到大多數教師的肯定,如在分析論證、理論懷疑、理論批判等方面。但具體到“哲學對你自己科學研究是否有幫助”這一問題時,只有30.4%的教師回答有幫助。針對這一情況,我們也做了一些訪談,分析認為:第一,大部分理科教師認可哲學對科學研究有意義,主要是從認識論的角度理解的,或者受到某些著名科學家談科學與哲學關系的觀點的影響。第二,由于教師自身哲學水平的限制,他們自己在做科研時并沒有自覺地運用到哲學的思想或理念。第三,因為哲學對于科學的作用并不是直接的,所以認為哲學對科學研究沒有幫助。其實,哲學與科學的關系并不是通常所理解的指導與被指導的關系,更不是直接的應用關系,科學家自身的哲學素養和哲學領悟是通過他們研究問題的行為方式和科學直覺體現出來的,這個過程有的是自覺的,有的是不自覺的。諾貝爾獎獲得者楊振寧先生這樣講,一個物理學家喜歡提什么問題,喜歡了解什么問題,一個問題來了喜歡用什么方法去解決,都與一個人的風格、喜好有極為密切的關系,這種風格就是科學家自己的哲學,它對科學研究有決定性的影響。[2]533哲學與科學,作為人類把握世界的兩種基本方式,在理論的層面上各自為人類提供特定時代的世界圖景,但作為理論思維的兩種維度又相互借鑒、相互補充,只有這樣才能更完整地理解世界。哲學不是“玄想”,也不是“遐想”,哲學關注人類命運,求索人類理想,具有哲學素養的人對社會更有責任心,具有哲學素養的科學家更能理性地選擇研究課題,慎重地考慮科學給人類帶來的影響,這就是科學家的良知。在本次調查中有一個問題是“科學家進行科學研究是否應該負有道義的責任”,有57.7%的人持肯定的態度,這說明高校理科教師堅守著科學研究應該具有的良知;但也有22.9%的人認為為科學或為興趣而研究,無需考慮其他。當然,我們不能僅以此次問卷調查就認為有一部分教師缺乏社會責任感,而是為了強調兼科研與教學于一身的高校教師不僅自己要恪守科學道德,而且應將科學求真、臻善、達美的人文精神貫穿于專業知識的教學中,從而培養學生樹立正確的科學倫理觀。
2.對哲學基本知識的知曉
哲學知識雖然不等于哲學素養,但缺乏基本的哲學知識就不可能有比較高的哲學素養。本次調查問卷中設置了中國哲學、西方哲學、哲學的一些基本觀點和思想,以此來分析理科教師掌握哲學知識的程度。從知曉的程度來講,被調查者對哲學的基本原理、中國傳統儒家思想了解的比較多,對中國傳統道家哲學思想和西方哲學的基本知識了解的比較少。哲學原理是我國高中教育階段學生最先接觸到的哲學課程,也是我國高校的公共基礎課,因此也是大部分理科生最早接受哲學教育的渠道。調查中,55.7%的教師認為自己熟悉哲學中的基本知識,但與實際認知有較大偏差。教師們掌握的知識基本上是原理公共課教材中涉獵的內容,而對馬克思、恩格斯經典著作中的基本思想了解非常有限,如馬克思關于“時間是人類發展的空間”的思想,只有13.4%的人知道,這一問題很值得我們深思。雖然本科和碩士研究生階段都有理論課程,但對真正馬克思的哲學思想知之甚少,因此我們也就不難理解,在現實生活中很多人只是把當標簽使用。對于中國哲學,教師們還是比較感興趣(對中國哲學感興趣的占48.4%,對西方哲學感興趣的占14.5%,對哲學感興趣的占29.6%),并認為中國傳統哲學思想對自己的世界觀影響比較大。在對儒家思想和道家思想了解問題上,70%的教師對儒家思想了解多些,盡管就某一思想他們并不能具體說出是哪位哲學家的思想,讀過《論語》的人超過50%。對道家思想的了解,則僅限于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等一些命題,如“彼出于是,是亦因彼”等命題則并不清楚,讀過《道德經》、《齊物論》等篇章的人還不到10%。其實,對于高校理科教師來講,道家的哲學思想不可不知。隨著自然科學尤其是物理學研究的深入,西方許多科學家在積累著越來越多同時又難以理解的事實時,寄希望在更為深沉的道家哲學中找到現代科學的基石。著名物理學家湯川秀樹多次談到中國古代哲學家莊子的思想對他的影響,協同學的創始人哈肯也認為在協同學中包含有中國哲學的思維特點。與中國哲學的知曉度相比,教師們對于西方哲學則了解的更少,對基本哲學流派和發展歷程都缺少最基本的認識,只有像“我思故我在”、“一個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等這樣的命題有超過50%的人知道,但也不太清楚是哪位哲學家的觀點,其他如“因果關系是習慣性的聯想”、“世界由原子和虛空組成”等命題,知道的人不到10%。西方哲學思想源遠流長,崇尚理性,擅長思辨,追尋自由,這是西方科學蓬勃發展的思想基石。是否具備哲學基本知識,與在校時學校課程的設置和自己選課情況有很大的相關度。被調研的老師在上學(包括本科、研究生)期間選修過中國哲學的占15.6%,選修過西方哲學的占17.8%,選修過科學哲學的占15.6%,而選修過哲學的占到66.3%。從中可看出,選修過的課程與掌握知識之間呈正相關。當然,學校的學習只是一方面,個人的不斷自修也是很重要的因素。調查中發現,平時經常讀的人文類著作中,文學類的占46.9%,史學類的占37.2%,哲學類的占13.4%。說明大多數教師對哲學類的著作不感興趣。不過,調查中也發現,隨著年齡的增加,讀哲學類著作的比例在提高,閑暇時讀哲學類著作25~34歲之間的所占比例是8.5%,35~44歲所占比例是13.2%,45~50歲所占比例是28.6%。這說明隨著人們年齡的增加,閱歷的豐富,對哲學的興趣逐漸濃厚,相應地對哲學的認識和理解也在不斷提高。
3.哲學思維方法的應用
思維方法是人們正確認識世界的中介,是理性思維的工具,其中哲學思維方法具有普遍的方法論意義。在本次調查中,我們設置了知性思維和辯證思維兩種類型的思維方法。對歸納和演繹、分析和綜合的方法,90%的教師認為自己了解這兩組方法,但對這兩組方法的實際應用,50.3%的教師認為會經常用到歸納與演繹方法,48.8%的教師認為會經常用到分析與綜合的方法。對于從感性具體到抽象規定再到思維具體這一辯證思維方法,知道的占39.1%,認為自己在實際工作中也能夠具體應用的占31.1%;對于邏輯的與歷史的一致原則,了解的占20.3%,能夠在實際工作中應用的僅占15.6%。其實,從感性具體到抽象規定再到思維具體和邏輯的與歷史的一致這兩種辯證思維所特有的方法是相互聯系的,從抽象規定上升到思維具體的過程,同時也就是以邏輯必然性的形式再現對象的歷史發展過程。不能正確運用邏輯的與歷史的一致原則,也就無法正確運用從抽象上升到具體的方法。因此分析認為,大部分理科教師比較熟悉知性思維方法,但對辯證思維方法了解甚少。知性思維與辯證思維是兩個不同層次的思維方法,兩者相互補充、相互限定。知性思維在一定條件下可以保證人們的正確思維,但從更廣闊的發展過程來看,要科學地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還必須遵循辯證思維邏輯。在科學探索中,科學思維方法與辯證思維方法有著密切的關系,雖然自然科學研究具體問題時更注重科學思維方法,但辯證思維方法是科學思維方法的方法論前提,尤其是當代科學思維方法,如控制方法、系統方法、結構—功能方法等,都與辯證思維方法有著一致性,一般系統論的創立者貝塔朗菲就認為馬克思的辯證法是自己的思想來源??茖W思維與哲學思維的有機結合,應是科學工作者自覺把握自然與人類世界的內在要求。
三、建議
哲學素養的培養重在過程,它是客觀環境的熏染過程,更是主觀自覺修養的過程,因此我們從教師自身和學校兩方面提出幾點建議:
1.在職教師的自我培養
一個人的哲學素養與個人的知識儲備、人生閱歷、胸襟志向密切相關。從這個意義上講,教師個人要豐富生活閱歷,加強生活實踐;要有高舉遠慕的心態,自覺提升自己的思考境界;更重要的是,要通過文本與中外哲學家溝通對話,了解哲學家所處的歷史文化背景,理解哲學家的心路歷程,把握哲學家的思想脈絡,從而積累自己的哲學知識,提升自己的哲學素養。許多具有哲學素養的科學家,都始終站在時代思想的巔峰。愛因斯坦所具有的敏銳的哲學洞見,應該說與他從馬赫、彭加勒、康德等哲學家那里汲取豐厚的哲學營養是分不開的。在本次調查中我們列出一些既是科學家又是哲學家的著作,但閱讀過的所占比例并不高。以物理學專業教師為例,在57份樣本中,有29.6%的人讀過牛頓的《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20.4%的人讀過《愛因斯坦文集》、20.4%的人讀過笛卡爾的《方法論》、9.3%的人讀過薛定諤的《生命是什么》、1.9%的人讀過帕斯卡的《思想錄》等等。學習哲學不同于學習實用性的專業知識,它不以有用和利祿為追求。馮友蘭先生說:“每個人都要學哲學,正像西方人都要進教堂。學哲學的目的,是使人作為人能夠成為人,而不是成為某種人。”[3]16這也就是說,學習哲學需要擺脫職業和謀生的功利性和技巧性,讓靈魂沉靜,才能讓思想自由翱翔,才能養成哲學品格。當然,時下的社會急功近利、浮躁喧囂,加之青年教師為生存奔波占用了大部分時間,客觀現狀極不利于修養自身。但即便如此,若能在自己專業之外,覓得一處凈地,留得一份閑暇,閱讀哲學文本,思索宇宙人生,領悟哲學本性,方能使哲學成為一種素養。
2.高校應營造有利于多學科交流的氛圍
現今的高校越來越專業化,高校教師的交流只限于同專業甚至同研究方向的學術交流。由于缺乏跨專業的溝通,往往會出現文理相輕甚至相互沖突的現象。1959年英國學者斯諾指出了“兩種文化”相互分離的傾向:“一極是文學知識分子,另一極是科學家,特別是最有代表性的物理學家。二者之間存在著互不理解的鴻溝———有時還互相憎恨和厭惡,當然大多數是由于缺乏了解。他們都荒謬地歪曲了對方的形象。”[4]41923年中國爆發的“科玄論戰”,1996年的“索卡爾詐文事件”,都是人文學者和科學家之間互抱偏見的結果。高校作為文化陣地,若能為教師提供更多的非正式的交流機會,營造互動的氛圍,會有利于文理科教師的相互了解,從而促進學科間的互融互滲。例如,劍橋大學為教授們提供的休閑方式就成為了文化融合和思想交流的重要渠道。兩次獲得諾貝爾化學獎的桑格教授,每每談起自己的研究靈感時,都會談起劍橋的下午茶交流所給予的啟迪??萍紕撔滦枰己玫奈幕諊恳淮问澜缈茖W文化中心的轉移都是以該國人文文化的思想解放為先導。當然,非正式交流的方式很多,我們希望高校能在這一方面有所舉措,真正為教師營造相互交流,共同發展的氛圍。
3.建立合理的學科結構
這一建議是從潛在教師的角度考慮的。在校生是潛在的教師,今天注重在校生的素質培養,是為明天儲備高素質的教師隊伍。學科結構關系到高校整體功能的發揮,關系到學生綜合素質的提高。學科結構從橫向來說,公共課(通識課)、專業課、選修課、實踐課是一般高校的學科主框架,在主框架不變的情況下,可根據各高校的特點,在通識課中或在選修課中合理安排文理交叉課程,使文科學生增加科普知識,了解科學發展進程,崇尚科學理性精神,從而提升科學素養;使理科學生增加人文知識,了解社會歷史進程,陶冶人文情懷,從而提升人文素養。先生就一直倡導文理互補,他認為“文理兩科之劃分,甚為勉強……習文科者不可不兼習理科,習理科者不可不兼習文科”[5]7。若不能同文理,其后果必然是造詣不深。如果四年大學只接受專業課程教育,那么,理科學生勢必放棄對哲學等人文學科的愛好,文科學生對科學知識則敬而遠之。在這方面我國很多高校還是做了一些努力。如清華大學要求理工科學生必須選修思想文化與身心素質教育的課程,成立了文學、藝術、歷史、哲學等十個課組,學生要修滿13個學分。一些普通高校也要求本科生要文理交叉選課。但目前的問題是,為學生提供的課程是否是優質課程。很多院系在課程安排上更注重專業課,對選修課的教師并沒有更高要求,例如為理科生開設哲學類的選修課,是否應考慮教師自身的科學素養,使學生能在宏觀的科學歷史背景中體悟哲學智慧。若課程不能引導學生,學生修課也就變成了修學分而已。雅斯貝爾斯說:“大學是一個時代的智力良心”,高校不僅僅是提供課程,而是要提供高質量的課程。學科結構從縱向來看,就是本科生、碩士生、博士生的學科關系,專業課的合理遞進關系一般高校都很重視,但文理交叉非專業的學科關系尚未有更好的研究。在我國碩士或博士研究生階段非專業課程主要是公共政治課,很少有針對不同專業研究生設置的高層次的非專業選修課,甚至有的高校的研究生是隨本科生一起上選修課。當然,開設這類課程起點要高,尤其是師資的起點要高,只有這種更高層次的綜合對高水平人才的培養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文理交融。所以,高校要認真研究學科之間的共生規律,考慮高層次學科群的建立,這樣培養的學生才能成為兼具科學素養和人文素養的高層次人才。高校理科教師大都具有自然科學的專業深度,若能兼有人文學養,則在成就事業的同時,也會增強思考的境界和擁有豐富多彩的人生。
作者:王彩蓉 任愛玲 單位:太原師范學院政治系
[參考文獻]
[1]賀麟.文化與人生[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8.
[2]高策.走在時代前面的科學家———楊振寧[M].太原:山西科學技術出版社,1999.
[3]馮友蘭.中國哲學簡史[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5.
關鍵詞:分析哲學代表人物特點現代西方哲學特征
一、分析哲學的產生和發展
分析哲學產生于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歐洲國家,并為北美國家所熟知。它作為20世紀西方哲學的重要思潮之一,曾在世界哲學流派中占據制高點。德國哲學家和數學家弗雷格在19世紀末在語言哲學方面提出了許多重要觀點,成為分析哲學的直接思想先驅。不過,西方哲學界一般說來仍把20世紀初的英國看作分析哲學的發源地,并把羅素于1905年發表的《論指示》一文視為分析哲學形成的象征,它頭一次比較詳細地闡述分析哲學某些基本觀點。維特根斯坦等人又對其作出了更深入的發展。美國哲學家卡普蘭曾對這個流派在西方世界中的影響作出評價:“我現在稱之為‘分析哲學’的這種廣泛的哲學思潮,是目前英語國家中影響最大的哲學思潮。幾乎在美國各大學中,以及在英國各個大學中,人們所說的哲學實際上就是指這種思潮。在世界其他地方,特別是印度和日本,情況也變得與此相似。這種分析思潮在南美也有某種影響。最后,在歐洲大陸的國家中,它也并不是完全沒有地位的?!盵1]可見,分析哲學在現代西方哲學上獨樹一幟不斷發展。
二、分析哲學的主要代表人物
從狹義的分析哲學上來看,其主要的代表人物包括弗雷格、羅素、摩爾、維特根斯坦等,他們在不同的角度對分析哲學進行了概括和發展。
(一)弗洛布弗雷格(1848—1925)
弗雷格是分析哲學的直接思想先驅。1848年他出生于德國魏瑪,并從1879年起在耶拿大學執教。波蘭哲學家沙夫稱他為“偉大的數學家和邏輯學家,現在人們相信他是從亞里士多德以來邏輯學中最偉大的革新者”。[2]其著作有《論概念與對象》《概念語言》等。弗雷格首先反對心理主義,批判心理主義者“把一切歸結為主觀的東西,這種觀點貫徹到底,就等于取消了真理”。[3]即認為具有普遍必然性的知識的基礎不是人的心理過程而是邏輯。其次,他通過研究知識表達的形式研究知識本質。他認為知識與表達是哲學研究的一個重要問題,認為自然語言不夠嚴密,必須構造一個形式語言以確保知識的客觀性和確定性。隨后,弗雷格由提出“函項學說”,即把語句的邏輯結構分解為函項和自變項。只有通過函項分析,區分語言的邏輯層次,我們才能避免無意義的陳述。對象與概念的區別既是弗雷格的邏輯,也是他的本體論。最后,弗雷格提出涵義是語言意義的內容,指稱是語言有意義性的標準,用于科學目的的語言必須有指稱,語詞的涵義和指稱有嚴格的對應關系,涵義和指稱的學說形成他的語言哲學的基本觀念。總之,弗雷格把研究意義理論看作哲學研究的首要任務,并把意義理論看作哲學中唯一的一部分,為語言哲學的發展開辟了新紀元。但應當指出,他的觀點也導致一部分人把哲學的任務歸結為語言分析,解決探討物質和意識的關系等哲學基本問題。
(二)貝特蘭羅素(1872—1970)
羅素是分析哲學的主要創始人,出生于英國貴族家庭,開創用現代邏輯進行哲學分析的新局面。其著作有《我的哲學發展》《意義與真理的探究》等。他的主要哲學思想是外在關系論與多元論,即在認為命題都是主—賓詞關系的命題,內在聯系不能用于反映對象和關系的命題;摹狀詞理論和親知理論,即分析名稱和摹狀詞的差別并把知識分成兩類,我們通過感官直接認知的親知的知識是必不可少的;邏輯原子主義與邏輯構造論,邏輯原子就是經過邏輯分析后所達到的最基本的單元,并提出“只要有可能,就用有已經實體的構造替代對未知實體的推論”;日常語言與邏輯理想語言學說,即邏輯的分析工作正是通過發現語言真正的邏輯形式來消除哲學問題的,因此,應當建立一種邏輯上的理想語言??傊?,羅素的一生中哲學思想發生多次變化,但都對世界哲學思想產生巨大影響。
(三)喬治愛德華摩爾(1873—1953)
摩爾是分析哲學的創始人之一,出生于倫敦近郊,在1911年回到劍橋擔任講師。其著作有《駁斥唯心主義》《保衛常識》等。摩爾對分析哲學的貢獻主要在于他一方面領導了反對唯心主義,建立一種常識哲學;另一方面,他創造了概念分析方法,即對日常語言的分析,這使他成為分析哲學的奠基人。
(四)路德維希維特根斯坦(1889—1951)
維特根斯坦是羅素之后影響最大的分析哲學家,其主要著作有《邏輯哲學論》《哲學研究》。維特根斯坦在哲學觀點上經歷過重大轉折。前期他追隨羅素,創造了邏輯原子主義哲學。而后期,他卻與前期哲學大相徑庭,提出語言意義的用法理論。不過他兩種相異的哲學思想對整個哲學界都產生過重大影響。維特根斯坦的前期代表著邏輯實證主義,而后期則回歸日常語言學。
三、分析哲學的特點
分析哲學理論復雜繁多,它不僅在不同支派之間產生許多分歧,更在同一支派內部產生許多的矛盾。盡管如此,他們的觀點粗略說來仍有以下一些共同特征。
(一)把語言分析當作哲學的首要任務
分析哲學家將大部分哲學問題歸結為語言問題,并將哲學的任務歸結為是對科學語言進行邏輯分析抑或對日常語言進行語言分析。維特根斯坦曾指出:“全部哲學就是語言批判?!盵4]他認為,哲學上的迷惘混亂產生于濫用語言或誤用語言,強調概念的清晰性和推理的嚴謹性。卡爾納普也道,“哲學應當被關于科學的邏輯所代替,那就是說,應當被對于哥們科學的概念和語句的邏輯分析所代替,因為關于科學的邏輯不是別的,正是科學語言的邏輯句法。”[5]他們認為語言是哲學的唯一研究對象,哲學的任務不是發現新的命題,而是將已存在的命題變得清晰,探求解釋科學語言或日常語言的意義。因此,一切超出這個范圍的問題都是毫無認識意義的形而上學命題。
(二)把分析方法看作哲學研究的主要方法
在理解和使用分析方法中,羅素、前期維特根斯坦和邏輯實證主義者基本上都強調形式分析或邏輯分析,而摩爾、后期維特根斯坦以及日常語言學派則強調概念分析或語言分析。盡管分析哲學家對分析方法的理解不盡相同,但他們都一致重視這種方法的應用。分析方法可以發揮作為一種研究方法的作用。而且,在隨后處理哲學問題的過程中,他們通過利用這種方法在語言哲學和科學哲學等方面取得了一定積極成果。
(三)高度強調理論具有科學性,并把他們的哲學稱為“科學哲學”
一方面,他們強調有必要在自然科學中建立自己的理論,特別是以數學和物理學為榜樣,使自己的論證達到自然科學那樣的精確程度。許多分析哲學家既研究哲學,又研究科學,他們或者是具有科學修養的哲學家,或者是具有哲學修養的科學家。如弗雷格、羅素等人既是分析哲學的主要代表,又對數學或物理做過深入研究。另一方面,他們在解決哲學問題時,都強調要從細處著手,從小到大地逐個解決,以得出精確答案。卡爾納普對研究的科學性曾這樣描述道,“從某種意義上說,科學的哲學并不導向宏偉的思辨體系,而毋寧導向一點一滴的澄清。只有當眾多的思想家辛苦工作,解決了一系列細小問題之后,才能嘗試構造這樣的體系?!盵6]